安化彭家寨的吊脚楼里,王老六正捧着热乎乎的姜汤跺脚。
桌上的密信还带着雨水,他扫了眼内容,脸“唰”地白了——
保靖土司全寨被屠的消息像道惊雷,震得他手一抖,姜汤洒了满桌。
窗外,彭虎突然掀开帘子闯进来:“王大哥!快带病人走!”
“解药呢?”
王老六不死心。
“在这!”
彭虎递上一个小布包,急得直搓手,
“你们走密道!土司大人念及与石将军的结拜情义,只能帮到这……此事祸及太大,已经不由土司大人做主了,你们这些汉人……再不走,就是土司大人也保不了你们……”
话音未落,寨外突然传来牛角号声——那是土家族示警的信号。
王老六背起昏迷的王栓子就往屋后跑,腰刀撞在门槛上“哐当”响。
……
护国军赶到保靖县时,忠贞营的营地正笼罩在一片死寂中。
白幡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纸钱混着沙土扑打在守灵士兵的铁甲上。
忠贞营的士卒们个个臂缠白麻布,木桩似的杵在道旁,眼神空洞得像是被抽了魂。
军中两年内连折两员主帅,确实打击太大了。
石午阳翻身下马时,一个忠贞营的独眼小校捧着素巾迎上来。
布巾粗粝得像砂纸,石午阳往胳膊上缠了三圈,白麻底下还露着昨日厮杀留下的血痂。
灵堂设在彭朝柱的吊脚楼里,门框上扎满了松枝。
刚踏上吱呀作响的竹阶,便见李来享跌跌撞撞冲出来。
他的孝服下摆沾满泥浆,腰间麻绳胡乱系着,看见石午阳那刻,膝盖“咚”地砸在竹板上:
“石叔——!”
这声带着哭腔的嘶喊,扯得石午阳心口发疼。
李来亨虽然与石午阳几乎同岁,但石午阳毕竟和他义父李过算是同辈的。
他一把捞起李来亨,手掌触到他后背——孝服里硬邦邦的,竟还套着半副残甲。
“起来!”
石午阳嗓子发哽,
“给石叔说清楚,彭朝柱为何伏击你们?彭朝柱是不是投降鞑子啦?”
李来享抹了把脸,指甲缝里全是黑泥:“不是鞑子......”
他突然抓住石午阳胳膊,指甲几乎掐进皮肉,
“是孙可望!他是孙可望的人,那狗日的派人送了三车铁器给彭朝柱,换我们的人头!”
灵堂里一阵穿堂风刮过,供桌上的长明灯骤然熄灭。
满堂白幡疯狂舞动,像无数冤魂在撕扯幡布。
“孙可望?”
石午阳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冷得能冻死人,
“他不是在安龙府‘辅佐’皇上么?”
“辅佐个屁!他这是狭天子妄想号令天下兵马!”
李来享突然抄起供桌上的酒碗砸向墙壁,
“姓孙的早就想吞了忠贞营......”
碎瓷溅到石午阳靴面上。
他弯腰拾起块锋利的瓷片,指腹在刃口轻轻一刮:“好得很。”
寨门外突然传来骚动。
党守素正带人推着炮车,嗓门大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