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石午阳抹了把脸上的血水。
……
暴雨如注,冲刷着城墙上未干的血迹。
石午阳踩着湿滑的城砖,检查每一处破损的垛口。
丰庆门这段城墙已经被轰得坑坑洼洼,有几处裂缝能伸进整个手掌。
“司令,这墙......”
老周蹲在裂痕边,往缝里灌了勺热桐油,滋滋作响,
“再齐射个几轮,怕是要塌。”
石午阳没吭声,望向城外——
清军营地的火光在雨幕中晕开,像一片猩红的鬼火。
阿哈尼堪这老狗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轮进攻只会更狠。
“拆民房。”他突然道,“用梁木撑住内侧。”
王栓子倒吸凉气:“可百姓们......”
\"总比城破后全死强。\"
石午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去跟吕和安说,拆一户补二两银子。”
民夫们很快扛着门板、房梁冒雨上城。
……
阿哈尼堪的牛皮大帐内炭火熊熊,烤得人浑身燥热。
八旗将领们大马金刀地坐在虎皮垫上,酒碗里的马奶酒晃得哗啦响。
这帮穷山恶水出来的浑人,仗打得越惨烈,反而越是兴奋。
“主子,明日定能破城!”
一个满脸横肉的甲喇额真拍案大笑,
“今儿个看得真切,南蛮子的城墙都裂成龟壳了!”
“就是!”
另一个镶黄旗参领啃着羊腿,油光满面,
“今日要不是那场雨,早他娘杀进去了!”
军帐内哄笑一片,只有两个绿营将领缩在角落,捧着茶碗不敢吭声——
他们的人今天死了大半,可没脸跟着乐。
阿哈尼堪摸着脸上的疤,阴鸷的目光扫过众人,正要开口……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报——!”
探马浑身湿透地冲进来,跪地时还在滴水:“主子!粮队......粮队在油麻坳遇袭!”
酒碗砸在地上的脆响格外刺耳。
阿哈尼堪脸上的横肉抽了抽,突然暴起一脚踹翻炭盆:“闭嘴!”
火星四溅中,他揪住探马的领子,
“知道了……出去敢泄露半句,老子活剥了你!”
待探马连滚带爬退下,阿哈尼堪转向刘之源,声音压得极低:“还剩多少?”
刘之源额头冒汗:“营中的粮......只够一天了。火药受潮,红衣炮最多齐射两次......”
大帐内一片死寂。
那个刚才还大笑的甲喇额真,此刻正偷偷把啃剩的羊腿往袖子里藏。
阿哈尼堪突然笑了,笑得众人毛骨悚然:“传令——”
他猛地拍案,“各门兵马全调来这北城!明日卯时总攻!”
“主子,那粮草......”
\"破城自有粮!\"
阿哈尼堪的疤脸在火光中狰狞如鬼,
“若明日不克......”
他顿了顿,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回撤湘潭。”
两个绿营将领对视一眼——
他们可太懂这话的意思了。
八旗兵能撤,绿营的怕是得留下来断后......
帐外雨声渐歇,一轮血月从云缝中露出。
阿哈尼堪掀帘而出,望着远处黑黝黝的城墙,突然想起城头那面猎猎作响的红旗。
“备马。”
他阴森森地对戈什哈道,“本王要亲自到这城下去逛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