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和安手中的茶盏“咔嗒”一声掉在地上，碎瓷片溅到那行商汉子的裤腿上，他却浑然不觉。
汉子咽了口唾沫，
“听说安陆府城外是连片的马厩......”
王栓子突然一拳砸在柱子上：“狗日的鞑子！”
梁上灰尘簌簌落下，扑了吕和安一脸。
石午阳把信纸凑近油灯，火苗舔舐着纸角，将“湖南全境恐难保全”几个字烧成了灰烬。
他想起李过咳血的模样，想起何腾蛟仓皇逃窜的标兵营，想起长沙城下那些白流的血......
石午阳倒不是说怕这济尔哈朗的满洲八旗，他不相信南下的五万人全是满八旗，满州那穷山恶水根本就没那么多人。
他主要还是担心湖南境内的这些勋镇都是各怀鬼胎，打起仗来不仅要防鞑子，还得防自己人。
“司令......”
吕和安声音发颤，“要不要通知何督师跟堵制辅？”
石午阳没答话。
他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扇。
风雨立刻灌进来，打湿了他的前襟。
远处校场上，那五百匹战马正在雨中不安地嘶鸣，像在呼应他胸中的惊雷。
……
入夜，油灯在案头摇曳，将石午阳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不安的鬼魅。
刘志行咬着笔杆，墨汁在信笺上晕开一团黑渍，像极了眼下混沌的局势。
“司令，第三封了......”王栓子小心翼翼地递上热茶。
石午阳没接，对着油灯下的刘志行说，
“这信写给忠贞营……”
“制将军均鉴，清酋济尔哈朗大军南下，已至安陆府，忠贞营应速退江西……”
窗外雨势渐猛，砸得瓦片噼啪作响，也一声声的砸在他的心头。
刘魁披着蓑衣冲进来：“司令，传令兵已往衡州、常德去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可忠贞营行踪不定......”
“找！”
……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
石午阳一夜难眠，披着褂袄走到院子里，踩碎了一地水洼中的晨阳。
“司令！”
刘魁抱着蓑衣推开了院门，看来他也是忙乎了一夜。
“找到忠贞营了，他们还在湖南，据探，应该在茶陵州一带！”
“哦！那应该错不了，我昨夜也在想，李大哥应该知道利害，江西我认为他不会去！”
石午阳合了合袄子，
“你先去休息吧，鞑子还在安陆府，咱自己可别先慌了！”
“司令！还有个消息……”刘魁站在那里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什么事？”
石午阳皱眉，预感肯定是个坏消息。
“靖州营被偷袭了……是忠武营王进才干的……是奉何督师的令！”
“什么？！”
石午阳大惊。
刘魁喉结滚动，没敢接话。
谁不知道自从长沙撤围后，石午阳连何腾蛟的名字都不愿意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