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卓克萨斯的空气,永远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死亡气息——腐朽血肉的甜腻腥臭、冰冷金属的锈蚀、以及一种更为古老、沉淀在每一寸土地下的、属于纯粹“存在”本身的尘埃味。永夜的苍穹低垂,并非纯粹黑暗,而是翻涌着一种病态的、仿佛淤血凝结后的暗紫色光芒,间或有惨绿色的魂火流星般划破天际,拖着长长的、无声哀嚎的尾迹,坠向远方犬牙交错的尖塔与堡垒。
凛雪踏在憎恶缝合场边缘的黑色石板上,脚下传来粘腻的触感。她身后,是沉默如铁的联军精锐:伯瓦尔·弗塔根,重甲覆盖的身躯散发着警惕的圣光余温,如同即将熄灭的炉火,在死寂之地顽强地燃烧;达里安·莫格莱尼,黑锋骑士团的死亡领主,符文重剑“影之哀伤”低垂,冰冷的符文在其上流转,他覆盖着骨甲的面容下,魂火般的双眼锐利地扫视着这片陌生的领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凝重的霜气;提里奥·弗丁,灰烬使者斜挎在背,圣光虽被环境压制,却在他坚定的眼神中燃烧不息,老迈的身躯挺得笔直,仿佛一座永不崩塌的灯塔;还有一小队最精锐的黑锋骑士和银色北伐军战士,他们紧握武器,呼吸粗重,生者与亡者混杂的队伍在这纯粹的死亡国度显得格格不入,如同投入墨水的异色血滴,瞬间引来了无数窥视的目光。
上一刻,他们刚刚击溃了由一位狂热的魂选男爵带领的拦截部队,那些被统御魔法扭曲得面目全非的玛卓克萨斯亡灵,将凛雪和她的天灾军团斥为“可憎的扭曲造物”、“典狱长阴影下的劣等复制品”。战斗的余烬还在缝合场边缘燃烧,几具破碎的魂选构造体冒着黑烟,空气中残留着灵魂能量被撕裂的尖锐嘶鸣。
“此地…对生与死的界限划分,近乎病态。”伯瓦尔的声音低沉,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他的视线扫过远处高耸入云的、由巨大骨骼和金属支架构成的魂选密院高塔,塔身上悬挂着无数仍在搏动、甚至发出微弱呻吟的器官和血肉组织,像是一面面亵渎的旗帜。“他们视你的统御为对‘纯粹’死亡的玷污,巫妖王。”
凛雪没有回头,她冰蓝色的长发在永夜无风的空气中仿佛自身散发着寒意。她苍白的面容如同最完美的冰雕,只有眼窝深处那两簇跳动的、比诺森德万年坚冰更冷的魂火,透露出非人的意志与疲惫。三重压力——统御躁动不安的天灾军团、抵御无时无刻不在侵蚀心智的古神低语、维系这脆如薄冰的凛冬盟约——如同无形的枷锁,紧紧勒在她的灵魂核心。她能感觉到耐奥祖遗留的疯狂知识在意识深处蠢蠢欲动,像毒蛇吐信;古神的低语如同附骨之疽,在每一次精神松懈时便试图钻入;而盟约内部生者目光中的猜忌,则像冰冷的针,刺穿着她仅存的“人性”。她缓缓抬起一只覆盖着冰晶骨甲的手,指向缝合场中心那座最为庞大、由无数生物肢体和金属管道虬结而成的血肉祭坛,祭坛顶端,一团巨大的、搏动着的暗红色能量核心正散发着不祥的光晕,如同垂死巨兽的心脏。
“病态,亦是力量的一种形式,伯瓦尔。”她的声音如同冰川摩擦,冰冷而清晰,穿透这片死寂。“玛卓克萨斯崇拜力量本身,无论其形态如何丑陋。他们质疑我的‘纯粹’?那便让他们看看,守护艾泽拉斯的意志,是否比他们僵化的信条更值得敬畏。那座祭坛,便是兵主意志的延伸,也是我们的目标。”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玷污者!休想靠近圣坛!”一声饱含统御魔力的咆哮从侧上方炸响。缝合场边缘一处高耸的肉筋管道平台上,一个巨大的身影骤然显现。那是一名魂选男爵,其体型远超之前拦截者。他的铠甲并非纯粹金属,而是由无数大小不一的骨骼熔铸而成,骨缝间流淌着粘稠的暗红色能量,仿佛凝固的血液。头盔是一颗狰狞巨兽的头骨,空洞的眼窝中燃烧着两团暴戾的深绿色魂火。他手中握持的并非寻常武器,而是一柄巨大、扭曲的骨肉战锤,锤头由一整块仍在搏动的巨大心脏构成,每一次收缩都泵出污浊的血雾,锤柄则缠绕着嘶嘶作响的灵魂锁链。他身上的统御之力如同实质的浪潮,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锁定了凛雪一行人。
“碾碎这些外来者!用他们的血肉和灵魂,加固圣坛的基石!”男爵咆哮着,手中的骨肉战锤猛地挥下。一道暗红色的冲击波如同溃堤的血河,带着无数扭曲哀嚎的灵魂虚影,朝着凛雪等人狂涌而来!冲击波所过之处,缝合场地面那些残留的碎肉、断骨和废弃的金属零件仿佛被赋予了邪恶的生命,疯狂蠕动、聚合,瞬间形成了数十个形态扭曲、散发着恶臭的临时缝合憎恶,挥舞着由骨刃、锈蚀铁钩和裸露肌腱构成的肢体,发出非人的嚎叫,如同潮水般扑来!
“防御!”达里安厉喝,影之哀伤瞬间爆发出刺骨的冰寒死气,符文疯狂闪烁,一道由坚冰与凋零能量构成的弧形屏障在他面前瞬间凝结。
伯瓦尔的重盾“真理守护者”同时重重顿地,圣光虽然被环境压制得黯淡,却依旧凝练如实质的壁垒,金色的光纹在盾面流转。提里奥·弗丁的动作更快,灰烬使者并未出鞘,他双手前推,纯粹而浩瀚的圣光如同破晓的朝阳,以他为中心喷薄而出,形成一道耀眼的光墙,正面迎向那污秽的血色冲击波。
“轰——!”
三股强大的力量——冰冷的死亡、坚定的圣光、纯净的神圣——与那污秽的统御血河猛烈撞击!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了死寂,能量乱流疯狂四射。圣光与血色互相湮灭,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达里安的冰霜屏障被冲击波震得布满裂痕,凋零能量死死缠住那些污秽的灵魂虚影,将其冻结、粉碎;伯瓦尔的圣光壁垒剧烈摇晃,金属盾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爆炸的余波尚未散尽,那数十头临时缝合的憎恶已经冲到了近前!它们毫无章法,只有纯粹的破坏欲望,腥臭的涎水从扭曲的口器中滴落,骨刃和铁钩闪烁着寒光。
“为了巫妖王!”黑锋骑士们齐声怒吼,死亡战马嘶鸣,冰冷的符文武器出鞘,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死亡旋风,迎向憎恶潮。冰冷的符文剑刃精准地斩断肌腱连接处,或刺入那些作为能量节点的腐化器官。银色北伐军的战士们则结成紧密阵型,盾牌撞击,长矛突刺,圣光的祝福附着在武器上,每一次攻击都能在憎恶污秽的躯体上灼烧出焦黑的伤口,发出“嗤嗤”的声响。
达里安如幽灵般突入敌群,影之哀伤在他手中化作死亡的舞蹈。剑锋过处,凋零之力蔓延,一头憎恶刚举起锈蚀的铁拳,手臂的肌腱和骨骼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腐朽,最终化为飞灰。他反手一剑,将另一头憎恶从肩到胯斜劈成两半,污血和内脏喷溅,却在接触到剑身弥漫的冰霜死气时瞬间冻结成猩红的冰渣。
伯瓦尔如同移动的堡垒,重盾猛击,将一头冲来的庞大憎恶撞得踉跄后退,盾牌上附着的圣光灼烧着憎恶接触部位的腐肉,发出焦臭。他抓住憎恶失衡的瞬间,单手战锤“萨隆邪铁的裁决”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砸在憎恶畸形的头颅上,圣光爆发,将其整个上半身炸得粉碎。
弗丁则展现着炉火纯青的圣光掌控。他并未与憎恶近身缠斗,而是如同战场上的灯塔。灰烬使者每一次挥动,都有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圣光箭矢射出,精准地洞穿憎恶体内那些搏动着的、作为动力源的腐化核心。被击中的憎恶动作瞬间僵硬,核心处的污秽能量被圣光净化湮灭,庞大的躯体如同失去提线的木偶般轰然倒塌。他的存在本身就在驱散着弥漫的污秽气息,为周围的战士提供着庇护。
凛雪没有动。她站在原地,目光穿透混乱厮杀的战场,牢牢锁定着高台上的魂选男爵。男爵似乎并不急于亲自下场,他站在高处,双手高举着那柄搏动的骨肉战锤,口中念诵着亵渎的统御咒文。暗红色的能量如同无数条毒蛇,从他身上蔓延而下,注入下方激战的战场。每一道能量注入,那些被联军战士击伤、甚至肢解的憎恶,只要核心未被完全摧毁,其散落的残肢断臂就会疯狂地蠕动、吸附附近的尸块和金属,以更扭曲、更狂暴的姿态重新站起!一个被伯瓦尔砸碎头颅的憎恶,脖颈断裂处竟疯狂地生长出七八条由碎骨和铁链构成的触手,胡乱抽打;一个被弗丁圣光净化了核心的憎恶,其胸腔内竟又滋生出一个由脓液和怨魂组成的临时核心,驱动着残躯继续扑击。战场仿佛变成了一个永不停歇的、自我修复的死亡血肉磨盘!
“他在利用战场上的死亡和痛苦,强化统御之力,为祭坛供能!”伯瓦尔格挡开一条抽来的骨肉触手,重锤将其砸断,朝着凛雪的方向吼道。他看到了男爵的意图,那搏动的祭坛核心,其光芒似乎随着战斗的惨烈而变得更加旺盛。
凛雪眼窝中的魂火骤然收缩,冰寒刺骨的意志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扫过战场。“够了。”冰冷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厮杀和嚎叫。
她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只有一道冰蓝色的残影。凛雪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刹那,已然出现在一头刚刚重组完成、正扑向一名银色北伐军战士的庞大憎恶面前。那憎恶挥舞着由数条巨兽腿骨捆绑而成的巨棒,带着恶风砸下。战士惊骇欲绝,甚至来不及举盾。
凛雪只是抬起了右手。
没有咒语,没有复杂的动作。五指张开,对准那呼啸而下的巨棒。
“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瞬间爆发!极致的寒意以凛雪的手掌为中心,如同无形的瘟疫般瞬间蔓延。那由粗壮腿骨和锈蚀金属构成的巨棒,在距离战士头顶不足一尺的地方骤然停滞!并非被挡住,而是从接触点开始,一种比诺森德最深邃的冰层还要纯粹、还要死寂的冰蓝色寒霜,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般疯狂向上蔓延。冰霜所过之处,粗糙的骨棒表面瞬间覆盖上光滑如镜的冰层,内部的结构在极寒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如同蛛网般炸开!
但这冻结并未停止!顺着巨棒与憎恶手臂的连接处,那冰蓝色的死亡寒意如同毒蛇般瞬间钻入了憎恶的躯体!沿着它粗壮的、由不同生物肢体缝合而成的手臂,沿着暴露在外的、搏动着的粗大肌腱和血管,疯狂地向躯干蔓延!
“嗷——!!!”憎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剧痛与深入骨髓恐惧的惨嚎。它那由无数尸块拼凑而成的庞大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冰霜的路径清晰可见:手臂瞬间被冻成僵硬的冰雕,接着是半边肩膀,然后是胸腔……冰蓝色覆盖的地方,肌肉纤维根根断裂,血液瞬间凝固成尖锐的血晶,那些作为缝合节点的、充满污秽能量的魔法丝线在极寒下纷纷崩解!
更令人惊骇的是凛雪的控制力。冰霜精准地冻结了憎恶的肢体、肌肉、污秽能量节点,却完美地避开了它身体内部几个作为“核心”的、仍在搏动着的巨大器官——一个类似心脏的肉瘤,一个由怨魂压缩而成的能量球,还有一个闪烁着邪能绿光的腐化核心!这三个核心被冰霜巧妙地“隔离”在冻结的躯干内,如同琥珀中的昆虫,徒劳地搏动、闪烁,却无法再驱动分毫。憎恶的嚎叫戛然而止,整个庞大的躯体保持着前冲的姿态,被彻底冻结成了一座散发着恐怖寒气的、扭曲而狰狞的冰雕!阳光(如果这里有阳光的话)照在剔透的冰层上,映照出内部被瞬间定格的血肉纹理和凝固的惊恐,构成一幅惊悚而诡异的死亡艺术。
这精准到令人发指、冷酷到冻结灵魂的一幕,让整个喧嚣的战场都为之一滞!无论是黑锋骑士、银色北伐军,还是那些疯狂扑击的缝合憎恶,动作都出现了瞬间的迟缓和错愕。生者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亡者则本能地感受到了更高阶死亡力量的绝对压制。
“阻碍试炼者,死。”凛雪的声音如同冰风刮过墓穴,毫无波澜。她甚至没有看那座冻结的憎恶冰雕,冰蓝色的身影再次闪动,目标直指高台上的魂选男爵!
“狂妄!”魂选男爵的咆哮带着被冒犯的狂怒,深绿色的魂火在兽骨头盔的眼窝中熊熊燃烧。凛雪那无视他统御魔法、瞬间冻结憎恶的手段,无疑是对他力量最直接的蔑视。他不再维持高高在上的姿态,巨大的骨甲身躯猛地从平台边缘跃下,沉重的战靴砸在缝合场粘腻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地面龟裂开来。他双手紧握那柄搏动的心脏战锤,锤头上那颗巨大心脏骤然加速收缩,泵出浓郁到近乎实质的污秽血雾,缠绕在锤身和锁链之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和灵魂被撕裂的尖啸。
“以兵主之骨,碾碎你的亵渎之躯!”男爵咆哮着,将战锤高高抡起,暗红色的统御能量如同风暴般汇聚,锤头未落,一股无形的沉重压力已然降临,仿佛要将凛雪和她周围的空间一同碾碎!锁链上的灵魂发出凄厉的哀嚎,化作一道道缠绕的暗影,试图束缚她的行动。
凛雪眼中魂火冰冷依旧,面对这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击,她不闪不避。冰霜骨甲覆盖的右手抬起,五指虚握,并非抓向战锤,而是对准了男爵挥锤的整个动作轨迹。掌心之中,一点极致的冰蓝光芒骤然亮起,如同宇宙初开时的第一缕寒光。
“凝滞。”
随着她冰冷的吐息,以她掌心那点冰蓝为核心,一层薄得几乎透明、却又仿佛蕴含了万古寒意的冰晶屏障瞬间展开!屏障不大,恰好覆盖了战锤落下的路径和男爵前方一小片区域。
“砰!!!”
心脏战锤裹挟着万钧之力,狠狠地砸在了那层薄薄的冰晶屏障上!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到让人心脏骤停的巨响!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拉长、冻结。
预想中摧枯拉朽的破碎并未出现。那层薄冰屏障剧烈地波动起来,冰面上瞬间炸开无数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暗红色的污秽血光、扭曲的灵魂锁链、磅礴的统御之力,疯狂地冲击着冰面,试图将其彻底粉碎、湮灭。冰蓝色的光芒在裂痕间顽强地闪烁、流淌,如同拥有生命的脉络,死死地抵抗着冲击。冰晶屏障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
然而,就在这僵持的、仿佛永恒的一瞬——
凛雪的左手,悄无声息地动了。
她的动作优雅而致命,如同冰原上扑击猎物的雪豹。左手的五指并拢如刀,没有覆盖骨甲的手掌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指尖萦绕着肉眼可见的、螺旋状的极度寒气。她的目标,并非男爵坚硬的骨甲,也并非那危险的心脏战锤,而是战锤与男爵紧握锤柄的、覆盖着骨甲的粗壮手腕之间——那因为全力挥锤而绷紧到极限、暴露在外的肌腱连接处!
快!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只有一道冰蓝色的细线,如同死神的指尖,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肌腱最薄弱、最缺乏防护的节点上!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响。仿佛滚烫的烙铁瞬间浸入冰水。
没有血肉横飞,只有极致的冰寒瞬间侵入!那坚韧的肌腱,在螺旋状的极致寒气侵袭下,连万分之一秒的抵抗都做不到,瞬间从内部被彻底冻结、结晶化!冰蓝色的寒霜顺着肌腱纤维的走向,如同闪电般瞬间蔓延向手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