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冠堡垒的王座厅,永世不化的寒冰在穹顶折射着幽蓝微光,却无法照亮凛雪眼底的深渊。她端坐于寒冰王座之上,嶙峋的金属护手紧握扶手,千年寒铁在她掌心呻吟。诺森德永夜的寒风在堡垒外尖啸,如同亿万亡魂的恸哭,穿透厚重的玄冰壁垒,撩动她霜色长发的末梢,发丝上凝结的冰晶簌簌跌落,在死寂的地面摔得粉碎。
“陛下。”巫妖克尔苏加德幽影般悬浮于阶下,颅骨内的魂火摇曳不定。他递上一卷以冰霜符文封印的卷轴,羊皮纸的边缘因纯粹的负能量侵蚀而卷曲焦黑。“龙骨荒野东侧暮光营地的残余能量分析,与我们在奥杜尔深处记录的腐化波形完全吻合。恩佐斯的触须,已缠绕诺森德的命脉。”
凛雪没有立刻回应。她冰冷的视线穿透堡垒厚重的冰壁,投向南方那片被永恒迷雾封锁的大陆方向。数日前,那片笼罩潘达利亚万古的魔法帷幕毫无征兆地崩解了,如同溃烂的疮痂剥落,暴露出其下鲜活的肌体。那一瞬间,一股庞大到令冰冠冰川都为之震颤的生命洪流冲刷过她的感知,如同春日的暖风拂过冻土。但这暖意转瞬即逝,紧随其后的,是黏腻如沥青、冰冷如墓穴的污秽——那是深植于蓬勃生命力核心的腐败,是某种蛰伏万古的黑暗在苏醒时满足的叹息。它低语着,在生与死的界限上涂抹恶毒的亵渎。
“潘达利亚……”凛雪的声音如同两块亘古寒冰的摩擦,在空旷的王座厅激起细碎的回音。她缓缓抬起左手,指尖萦绕的冰霜魔力在空中勾勒。一副由纯粹寒光构成的立体图景悬浮显现:翡翠林的苍翠树冠在灵风下起伏如浪,四风谷的金色麦田荡漾着丰收的韵律,昆莱山的雪峰刺破云霄……然而,在这些壮丽图景的阴影褶皱里,污浊的紫黑色斑块如同扩散的霉菌,正贪婪地蚕食着鲜活的色彩,将勃勃生机扭曲成怪诞的疯狂。尤其是锦绣谷的方向,一股不祥的暗紫色能量涡流,如同心脏般搏动,每一次收缩都向整个大陆辐射出令人作呕的腐甜气息——煞能。
克尔苏加德颅骨内的魂火骤然收缩:“如此规模的虚空污染!远超诺森德节点!那些熊猫人难道在沉睡中腐烂了万年?”
“不。”凛雪冰雕般的面容没有任何波动,唯有那双深蓝眼眸中的魂火燃烧得更加幽冷。“是平衡被打破。生命过于丰沛之地,其阴影也必然深重。这煞能……是古老黑暗以生命为皿所滋生的霉菌。恩佐斯在笑,我能听见祂粘稠的笑声在深海回荡。”她指尖轻点,翡翠林区域的图像骤然放大。“派遣‘寒鸦’。目标:翡翠林东部边缘,坐标已锁定。观察,记录,非必要不介入。若遇古神爪牙……湮灭。”
“遵命,我的女王。”克尔苏加德的身影如烟雾般消散于冰冷的空气中,只余下灵魂低语的回响。他深知“寒鸦”意味着什么——那是凛雪手中最隐秘、最致命的亡灵斥候,由她亲手以寒冰魔力淬炼亡骸,抹去一切生者气息,化为纯粹的死亡哨兵。
潘达利亚的空气饱含着水汽与泥土的腥甜,还有无数草木花朵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芬芳,共同酿造出一种近乎腐烂的甜腻。时间仿佛在这里凝滞,又被突然涌入的艾泽拉斯之风搅动。在翡翠林东部边缘,一片人迹罕至、巨蕨丛生的林间空地上,这凝滞被打破了。
“嗷——!!”
一声凄厉得不似猿猴的咆哮撕裂了潮湿的空气。一头体型异常庞大的猢狲,肌肉虬结贲张得几乎要撑裂它肮脏的毛皮,正疯狂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它的双眼不再是灵长类的清明,而是两团翻滚沸腾、散发着恶臭的紫黑色粘稠物质。它身边躺着几具猢狲同族的尸体,死状凄惨——胸膛被蛮力撕开,内脏涂满苔藓覆盖的古老石碑。石碑表面,那些被岁月磨蚀的泰坦符文正贪婪地吮吸着温热的鲜血,缝隙里渗出丝丝缕缕粘稠如沥青的紫黑气息,缠绕上那头狂暴猢狲的四肢。
“力量……更多力量!撕碎……一切!!”猢狲的咆哮已扭曲成意义不明的嘶吼,涎水混合着紫黑色的粘液从獠牙间滴落,腐蚀着地上的蕨类,腾起刺鼻的青烟。它抓起一块沾满脑浆和碎骨的岩石,狠狠砸向石碑,似乎想榨取其中最后一丝污秽的力量。
就在此刻——
一道灰影,无声无息如同墓穴中飘出的裹尸布,从一株十人合抱的巨木树冠阴影中坠下。没有风声,没有气息,只有死亡降临的绝对寂静。灰影在接触到那头狂暴猢狲头顶的刹那,骤然凝实!
那是一个“人形”。
它套着一件破烂肮脏、沾满泥浆和苔藓的宽大斗篷,兜帽的阴影遮蔽了面容。斗篷下,隐约可见一副属于熊猫人的宽厚骨架轮廓,但皮肉早已朽烂大半,露出森森白骨和风干的深色肌腱。最令人胆寒的是它的动作——毫无活物的滞涩,只有机械般精准的致命流畅。
嚓!
一声轻响,如同枯枝折断。灰影手中一道幽暗的弧形寒光闪过——那是一柄毫无反光、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骨质短匕。寒光精准地掠过狂暴猢狲粗壮的脖颈。硕大的头颅带着喷溅如泉的紫黑色污血冲天而起,那双沸腾着恶意的眼睛还残留着对力量的贪婪。无头的庞大身躯晃了晃,沉重地砸在布满血污的苔藓地上,激起一片腐败的孢子烟尘。
灰影——亡灵斥候“寒鸦”——轻盈落地,如同羽毛。它腐烂的熊掌踏在粘稠的血泊中,却没有溅起一丝涟漪。它微微侧头,兜帽阴影下两点冰蓝色的灵魂之火无声燃烧,冰冷地扫过现场:狂乱的爪痕,破碎的尸体,被亵渎的泰坦石碑,以及石碑缝隙中依旧在汩汩渗出、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紫黑色煞能气息。任务目标已确认:古神污染节点,活性极高,持续扩散。
它腐烂的喉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一股冰冷的精神波动已跨越万里,穿透现实与魔法的屏障,直达冰冠堡垒的核心:“翡翠林东,坐标确认。泰坦石碑节点。煞能活性:烈性。已清除污染宿主。”
就在寒鸦准备进一步采集那诡异紫黑粘液样本时,异变陡生!
“妖孽!安敢在此行凶!亵渎生灵!”一声雷霆般的暴喝炸响,饱含着纯粹的愤怒与凛然正气。
一道金红色的身影撕裂蕨类植物的屏障,裹挟着劲风与灼热的气流狂袭而至!来者是一名健硕的雄性熊猫人武僧,赤褐色的毛发在激荡的真气中根根竖立如针,额间束着象征武僧修为的红色缎带。他双目圆睁,怒视着站在血泊中的亡灵斥候,以及它脚下猢狲的无头尸身和破碎的同族。眼前这腐烂的怪物、血腥的屠场、石碑上亵渎的污秽气息,瞬间点燃了他心中最炽烈的怒火。他未曾看到之前猢狲的疯狂与变异,只见到这亡骸怪物持刃立于血泊的终结一幕。
“神鹤引项踢!”武僧身形如电,右腿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金红残影,裹挟着凝练如实质的“真气”,直踹寒鸦腐烂的胸腹!这一脚蕴含的力量足以开碑裂石,真气更是对亡灵邪秽有着天然的克制与灼烧。
寒鸦的反应是纯粹的战斗本能。它腐烂的身躯以完全违背物理规律的角度向左侧急旋,试图避开这蕴含毁灭性真气的一击。但武僧含怒而发,速度太快!凝聚着金红真气的脚掌边缘,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擦过寒鸦格挡的左臂。
嗤——!
刺耳的腐蚀声响起,如同滚油泼雪。寒鸦左臂朽烂的皮肉和风干的肌腱在接触真气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般消融、碳化!裸露出的森白臂骨上,也留下了焦黑的灼痕,冰蓝色的灵魂之火在骨缝中剧烈地摇曳了一下。巨大的冲击力将它整个身体狠狠掼飞,撞在后方布满苔藓的古树上,腐朽的木屑混合着冰冻的黑色体液(代替血液)从它斗篷下溅射出来。
寒鸦无声。它冰蓝的魂火死死锁住暴怒的武僧。它没有痛觉,但真气的灼烧对构成它存在的负能量核心造成了真实的震荡。任务指令清晰:观察,记录,非必要不介入。眼前这个生者,是“非必要”的障碍。它腐烂的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下,一股肉眼可见的寒流瞬间在它脚下蔓延,地面湿润的苔藓和腐败的落叶以惊人的速度凝结出惨白的冰霜,试图迟滞武僧的行动。
“邪魔外道!雕虫小技!”武僧须发皆张,暴喝声中蕴含着雄狮般的威严。“真气波!”他双掌在胸前猛地一合,旋即向前平推!一团凝练如熔岩球体的金红真气呼啸而出,所过之处,寒鸦刚刚催生的冰霜领域如同沸汤泼雪,瞬间消融汽化,发出“滋滋”的哀鸣,蒸腾起大片的惨白雾气!真气波去势不减,直轰寒鸦藏身的巨树!
轰隆!
巨树剧烈震颤,被击中的部位木屑纷飞,留下一个焦黑冒烟的深坑,几乎洞穿树干!寒鸦在最后一刻如同鬼魅般贴着树干滑开,但爆散的真气余波依旧灼烧着它破烂的斗篷,留下边缘焦卷的破洞。
武僧得势不饶人,脚步连环踏出,地面微颤,正是“移花接木”的起手式,准备拉近距离,以连绵不绝的近身打击将这亡灵邪物彻底拆碎!他的眼中只有除魔卫道的决绝,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那具被寒鸦斩首的狂暴猢狲尸体上,脖颈断口处汩汩涌出的紫黑色粘液,正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增殖!
粘液迅速覆盖了无头的脖颈,并向上疯狂攀爬、塑形!没有形成新的头颅,而是在断颈处凝聚、膨胀成一个由不断翻滚的紫黑色粘液和扭曲血肉构成的、巨大而畸形的拳头!这拳头足有原先猢狲躯干大小,表面布满不断开合、流淌着涎水的狰狞口器,以及无数疯狂转动的、充满纯粹恶意的眼珠!同时,猢狲尸体其他部分的肌肉和骨骼也在煞能的驱动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爆响,疯狂地扭曲、膨胀、异化!整个尸体如同吹气般膨胀起来,皮肤被撑裂,露出构成的畸形附肢破体而出,疯狂地抓挠着地面和空气!
“呃…吼……”一阵低沉、混乱、仿佛无数声音叠加在一起的怪异嘶吼,从那个巨大的畸形拳头中央一张最大的口器中传出。
正准备对寒鸦发动致命一击的熊猫人武僧,身形猛地一僵!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冰冷的、粘稠的、直抵灵魂深处的恐惧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那不是面对强大敌人的警惕,而是如同青蛙直面毒蛇,老鼠仰望巨龙,是生命层次被彻底碾压、存在本身被否定的终极恐怖!他背后的汗毛根根倒竖,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他艰难地、一寸寸地扭过头。
映入他圆睁双目的,是那具已经膨胀到三米多高、彻底失去猢狲形态、浑身流淌着紫黑粘液、挥舞着畸形附肢和那个巨大恐怖拳头的不可名状之物!那怪物身上无数转动的眼珠,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呃啊啊——!!!”武僧的理智之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那源于生命本源的、无法理解的恐怖,将他苦修多年的禅定之心撕得粉碎!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利惨叫,充斥着最原始的惊惧,之前凝聚的磅礴真气瞬间溃散。他甚至忘记了战斗,忘记了身后的亡灵,只剩下一个念头——逃!离这个噩梦般的怪物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