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霜铸的远征(1 / 2)

诺森德的寒风不再是简单的呼啸,它已凝成亿万根无形的冰针,穿透最厚实的毛皮与板甲,钻入骨髓,啮咬着生者与亡者的意志。龙骨荒野的北部边缘,大地覆盖着坚逾钢铁的永冻层,其上又积了新落的雪粉,在永夜般的天穹下泛着幽蓝的死光。一支沉默的巨流正在这片冰铸的荒原上艰难推进,金属的摩擦声、骨骼的碰撞声、沉重的脚步声,都被吞噬在无边无际的风雪里。

银色北伐军的战旗在刺骨的风中猎猎作响,霜雪不断覆盖其上鲜亮的徽记,圣骑士们挺直的脊梁如同移动的钢铁森林。提里奥·弗丁骑在他的战马上,灰烬使者斜倚肩头,剑刃上流淌的圣光似乎也因这酷寒而凝滞了几分。他身旁是伯瓦尔·弗塔根,前联盟大元帅的铠甲上覆盖着一层薄冰,呼出的白气迅速冻结在头盔边缘。他目光如铁,扫视着这支奇异的联军——活人的队列旁,是沉默行进的天灾军团精锐。憎恶巨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堡垒,冰霜巨龙的骨翼在低垂的铅云下偶尔掠过,投下令人心悸的阴影,而石像鬼则如同黑色的冰雹,成群地在风雪中盘旋、俯冲、再拉起。亡灵构造体沉重的步伐踏碎坚冰,发出沉闷的破裂声。

队伍的核心,是那孤高的存在。凛雪端坐于冰霜凝聚的骸骨战马之上,那战马的眼窝中燃烧着两簇幽蓝的火焰。她周身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寒雾,风雪在她身前数尺便诡异地偏转、平息。巫妖王的头盔遮蔽了她的面容,只留下两点深邃的冰蓝光芒,如同极地冰盖下最幽深的裂隙。她的意志像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着整个亡灵军团,精确地操控着每一个构造体、每一个复生的士兵。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来自生者阵营中那些警惕、恐惧、甚至憎恶的目光,如同实质的芒刺。更深处,一种粘稠而冰冷的低语,正从遥远的西南方——风暴峭壁的方向——不断渗透而来,试图在她坚冰般的意志上寻找一丝裂缝。那是尤格萨隆的呼唤,带着亘古的疯狂与诱惑。

“死亡的气息…太浓了。”吉安娜·普罗德摩尔裹紧了她的法师斗篷,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微弱,但话语中的忧虑清晰可辨。她骑在一匹强壮的诺森德矮种马上,目光复杂地扫过那些沉默的亡灵构造体。“让这些…东西,与我们并肩作战?弗丁大人,您真的信任她?”她口中的“她”不言而喻。

弗丁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掠过行进中的士兵。人类士兵紧握着武器,指节因寒冷和紧张而发白,每一次亡灵构造体沉重的脚步落下,都让队伍边缘的年轻战士身体微不可查地绷紧。矮人的火枪手们低声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和更该死的盟友,胡须上结满了冰凌。而在亡灵那边,只有纯粹的、死寂的服从。这种沉默的对峙本身,就是一把悬在联军头上的利剑。

“信任?”弗丁的声音沉稳而厚重,如同战锤敲打在冰面,“此刻,吉安娜,我们信任的是共同的威胁。奥杜尔的阴影比任何亡灵都更可怕。凛雪…她暂时站在秩序的一边。这就够了。”他看向凛雪的方向,那冰蓝色的身影如同暴风雪中唯一不动的礁石。“她的力量,是我们撕开风暴峭壁的唯一钥匙。”

小萨鲁法尔骑着巨大的霜狼,在队伍侧翼巡视。他粗犷的脸上带着部落战士特有的坚韧与警惕。一个人类新兵,大概是被脚下突然裂开的冰缝吓到,踉跄着撞到了一个行进中的地穴恶魔的甲壳边缘。那巨大的、形似蜘蛛的亡灵构造体猛地停下,闪烁着幽光的复眼转向了渺小的人类士兵,锋利的前肢微微抬起,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嘶嘶声。

“退后!蠢货!”小萨鲁法尔的低吼如同雷霆,他的霜狼瞬间插入了两者之间。他巨大的战斧“裂魂”并未出鞘,但那股迫人的气势已让地穴恶魔的动作停滞。他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住构造体头部那点代表控制的幽光。“管好你的虫子,巫妖王!否则部落的斧子不介意帮它们解脱!”

凛雪甚至没有转头。她头盔下的冰蓝光芒只是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那具地穴恶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瞬间僵硬,随即默默后退,重新融入亡灵的行军阵列,仿佛刚才的威胁从未发生。整个过程快得只在眨眼之间。小萨鲁法尔冷哼一声,拍了拍霜狼的脖颈,对那个吓得面无人色的人类新兵吼道:“站稳了!别让你的恐惧比死亡先找到你!”新兵哆嗦着点头,匆忙跑回自己的队列。

伯瓦尔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策马靠近弗丁和吉安娜。“裂痕比预想的更深,”他低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每一次摩擦都在消耗脆弱的信任。我们必须更快抵达风暴峭壁,让共同的敌人成为粘合剂,而不是让猜忌在行军路上把我们撕碎。”

弗丁沉重地点点头。他望向西南方,风雪肆虐的方向。那里,不仅是地理上的风暴峭壁,更是即将到来的、席卷一切的风暴核心。

凛雪的意志深处,尤格萨隆的低语正编织着新的幻象。不再是诱惑,而是赤裸裸的威胁与嘲弄。无数扭曲的、长满触须和利齿的口器在她意识中张开,发出无声的尖啸,喷吐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冷气息,那是比诺森德的寒风更彻底的、源自虚无的寒意。幻象中,整支联军在冰封的荒原上崩溃,生者被自己的恐惧撕碎,亡灵则被更古老的意志夺回控制,倒戈相向。冰冠堡垒在她眼前崩塌,融化成污秽的脓水……

‘挣扎吧,小女王…你的堡垒,你的玩具军团,终将成为伟大苏醒的祭品…加入永恒…’

冰蓝色的光芒在巫妖王头盔的眼孔深处骤然暴涨,如同极地夜空中炸裂的冰星。一股无形的、极寒的意志力场以凛雪为中心轰然爆发。空气中发出细微的“咔嚓”声,方圆数十码内狂舞的雪花瞬间凝滞,冻结在半空,形成一片诡异而短暂的静止区域,随即才在重力和后续风雪的作用下簌簌落下。她周围的几名死亡骑士座下的骸骨战马不安地刨动着蹄下的坚冰。

这剧烈的精神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扩散。弗丁、伯瓦尔、吉安娜同时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寒意,仿佛被无形的冰手攥住了心脏。连小萨鲁法尔也猛地勒住霜狼,警惕地望向凛雪的方向,粗犷的脸上肌肉紧绷。

凛雪缓缓抬起一只覆盖着幽蓝冰晶护甲的手,指向西南方风雪最浓处,也是那低语传来的方向。她的声音透过头盔传出,冰冷、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直接在每个联军指挥官的心智中响起,如同寒冰在颅骨内凝结:

“洛肯的爪牙…已经嗅到了我们的血肉与灵魂。准备迎接…钢铁与腐化的洗礼。风暴峭壁的寒风,将用敌人的血…重新铸就盟约的锋刃。”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这冰冷的预言,一声穿透风雪的、非人的尖利警报声从大军侧前方的高地上骤然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呜嗷——!!!”

紧接着,是沉重、整齐、如同巨锤擂打冰面的金属脚步声,密集得如同冰雹砸落!

“敌袭——!!!”

“钢铁部落!是奥杜尔的铁矮人!”联盟前哨斥候撕心裂肺的吼声伴随着弓弦的崩响和矮人火枪的轰鸣,瞬间点燃了压抑的寂静。

第一波:钢铁的洪流

风雪遮蔽的视野中,一片移动的、闪着寒光的金属之墙从侧前方的高坡上涌了下来。那不是血肉之躯,而是洛肯引以为傲的钢铁造物——铁矮人战士。它们的身躯完全由闪烁着符文光泽的暗色金属构成,关节处喷涌着灼热的蒸汽,在严寒中形成大片翻滚的白雾。它们的步伐沉重而精准,每一步都让冻土震颤。圆形的、镶嵌着巨大红色独眼的金属头颅毫无表情,独眼中射出冰冷的扫描光束,锁定了下方行军的联军。它们没有呐喊,只有蒸汽阀门的嘶鸣、齿轮的咬合以及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汇成一片冰冷的死亡交响乐。

冲在最前面的,是手持巨大方形塔盾的铁矮人防御者。盾牌边缘闪烁着能量力场的蓝光,连成一片几乎无法逾越的移动壁垒。紧随其后的是挥舞着沉重动力战锤或链锯战斧的粉碎者,锯齿状的刃口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嗜血的寒芒。在它们队列的缝隙中,体型更小、动作更迅捷的铁矮人射手已经举起了手臂上改造的连发火铳,枪口开始汇聚刺目的能量光芒。

“盾墙!举盾!”人类步兵指挥官声嘶力竭地咆哮。

“火枪手!自由射击!打那些独眼!”矮人指挥官的声音如同闷雷。

“为了部落!碾碎这些铁疙瘩!”小萨鲁法尔的怒吼压过风雪,他胯下的霜狼发出嗜血的嗥叫,一马当先,带着部落的狼骑兵如离弦之箭般迎向钢铁洪流的侧翼。

“法师!寒冰屏障掩护!集中火力打击盾墙后方!”吉安娜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她手中的法杖顶端,冰霜与奥术的能量已经开始剧烈旋转,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

银色北伐军的圣骑士们迅速集结,圣光从他们体内迸发,在阵线前方形成一道耀眼的光幕,与铁矮人塔盾上的能量力场猛烈碰撞,爆发出刺眼的能量火花和震耳欲聋的爆鸣。矮人火枪手们依托着临时找到的冰岩掩体,喷吐着火舌,特制的穿甲弹撞击在铁矮人的金属躯壳上,迸溅出大蓬的火星,发出“叮叮当当”的爆响,但只有少数击穿了相对薄弱的关节或打碎了那致命的红色独眼。

亡灵军团在凛雪意志的绝对控制下,反应最为迅捷。憎恶发出沉闷的咆哮,迈开沉重的步伐,挥舞着巨大的、挂着铁链的肉钩和切肉刀,如同攻城锤般正面撞向铁矮人的盾墙!巨大的撞击声如同山崩。憎恶腐臭的血肉和坚韧的躯体成为了吸收伤害的壁垒。地穴恶魔则从侧翼和地下钻出,锋利的节肢刺向铁矮人的腿部关节,试图将它们掀翻。石像鬼群发出尖啸,如同黑色的旋风俯冲而下,用利爪和撕咬攻击铁矮人射手相对脆弱的头部和肩部连接处。冰霜巨龙在低空盘旋,致命的冰霜吐息如同高压水龙般扫过铁矮人的后方队列,将一个个金属身躯冻结成冒着寒气的蓝色冰雕,随即在后续铁矮人的撞击下碎裂成满地冰渣。

战场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喧嚣的、血肉与金属碰撞的磨盘。钢铁的撞击声、能量武器的嘶鸣、火枪的爆响、战士的怒吼与亡灵的沉默、蒸汽的喷射、血肉的撕裂、骨骼的碎裂……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冲击着每一个参战者的耳膜。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金属摩擦的焦糊味、矮人火药的硫磺味、亡灵构造体的腐臭味以及…铁矮人内部冷却液泄漏时散发出的、带着一丝甜腻的刺鼻机油味。

伯瓦尔·弗塔根挥舞着他的重剑,剑身燃烧着炽热的火焰斗气。他如同愤怒的雄狮,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千钧之力,精准地斩在铁矮人防御者的塔盾边缘或者动力锤的薄弱连接处。火星四溅中,一个铁矮人粉碎者的动力锤被他硬生生劈断,沉重的锤头砸落冰面。他反手一剑,炽热的剑刃刺入那闪烁着红光的独眼,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短路声和金属扭曲的哀鸣,那铁矮人轰然倒地。

“顶住!圣光护佑我们!”弗丁的声音如同洪钟,在嘈杂的战场上清晰地传播。灰烬使者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金色的光流,所到之处,铁矮人的金属外壳如同黄油般被切开。他不仅是个人的勇武顶点,更是整个生者阵营的精神支柱。他的存在本身,就在鼓舞着那些面对冰冷钢铁洪流而心生恐惧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