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挡了挡,视线越过一片忙碌的工地——渣土车“轰隆”着往来穿梭,车斗里的碎石子不时滚落;
工人们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脊梁上淌着汗珠,抡锤的、搬砖的、指挥塔吊的,吆喝声混着机械轰鸣,震得空气都在发烫。
这是快立冬了,工人们的热情似火感染了他们这一行人。
远处的塔吊像一座座钢铁巨人,长臂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忙碌的弧线,把钢筋水泥精准地送到需要的地方。
“马厂长,”
张浩收回目光,脸上带着笑意,冲迎上来的中年男人伸出手,“看这光景,工人们这股子劲头,真是比头顶的日头还烈啊。你们这前期工作,做得扎实!”
马厂长握着他的手,掌心粗糙得像砂纸,脸上堆着笑,眼里却藏着几分急色:“张副省长过奖了。其实……今儿您不来,我们正打算往省里跑呢,实在是遇到难处了,想向您求援。”
“向我求援?”
张浩挑了挑眉,指尖在裤缝上蹭了蹭灰,“我可是个门外汉,化工这行当,我连阀门都认不全。”
“您快别这么说。”
马厂长连忙摆手,又转向一旁的赵副省长,“赵副省长、张副省长,外面灰太大,咱们进去说?这边刚盖起个小三层办公楼,勉强能落脚。”
张浩没推辞,跟着他往办公楼走。楼里还带着新砌的水泥味,楼梯扶手摸上去还有点黏手。
上到二楼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几位干部,见他们进来都站了起来。
工作人员端上搪瓷缸子,茶叶在滚烫的开水里舒展开来,氤氲出淡淡的水汽。
刚坐下,赵副省长就敲了敲桌子,看向马厂长:“老马,别绕圈子了,直说吧。需要省委协调什么,或是需要张副省长搭把手的,痛快点。”
张浩端着茶缸,吹了吹浮沫,眼角的余光瞥了赵副省长一眼,嘴角勾了勾——这老赵,答应得倒比谁都快,刚才在车里还说“少掺和具体事”,这会倒主动接茬了。他没作声,只听着马厂长怎么说。
马厂长没有客套,直接看向旁边的一位青年——皮副厂长,说道:“你给张副省长说说情况。”
站起来的是一位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人,他开口说道:“张副省长、赵副省长,您二位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我们工地上异常忙碌,但这都是表象。再过两周,我们就没事可做了。”
赵副省长连忙问道:“这是为什么?我看这工地才刚开始基建,怎么会没事做呢?咱们这地方属于偏南方,也没有像北方那样的冻土问题,按理说施工没什么阻碍才对。”
皮副厂长连忙解释:“赵副省长,您误会了。现在是我们的主机设备无法选定,所有基建都要围绕主机设备来进行,可现在主机设备过不来,我们就不得不停工了。”
张浩听明白了,他其实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缓缓开口道:“皮副厂长,你坐,不用站着,你这样站着我压力挺大的。你说说情况吧,上次我不是给你们介绍了一家吗?没谈拢?我后来听说你们跟小本子那边好像也接触了一下,具体是怎么回事?”
皮副厂长看向马厂长,马厂长叹了口气,说道:“张副省长,您确实给我们介绍了一家,我们谈得也非常好,可是……哎,老外亡我之心不死啊,‘巴统协议’您应该知道。”
这话一出口,张浩哪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也叹了口气:“老马呀,你说的这个,我当然知道。这都‘巴统’禁运了,你们找我帮忙,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此时,剩下的三位副厂长都把眼神投向了马厂长和皮副厂长。
皮副厂长直接说道:“张副省长,我们都知道您在港岛有能量,就连老法那里都是您介绍的,我们相信您应该有办法帮我们把设备弄回来。”
张浩陷入了沉默。他清楚,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就要“起风”了,涉及海外关系,他难免有些担心。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良久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