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头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外门弟子服饰、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正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些局促和紧张，双手不安地搓着衣角。这少年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眼神倒是清澈，就是眉宇间笼罩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愁绪和焦虑。
“是啊，小伙子，有事？”张老头放下茶杯，笑眯眯地问。
那少年像是松了口气，连忙小跑过来，对着张老头就行了个礼：“弟子王铁柱，见过老先生。是…是李牧云长老让我来的，说您初来乍到，怕您有什么不便，让我来看看，有什么跑腿的活儿可以帮您做。”
张老头恍然，原来是那个李长老安排的，倒是挺周到。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叫王铁柱的少年，气息凝而不实，显然是卡在某个小瓶颈上了，而且看样子心事重重。
“没啥活儿，挺好的。”张老头摆摆手，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坐吧，喝杯茶？”
王铁柱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弟子不渴。”他偷偷瞄了一眼张老头那简陋的茶具和毫无灵气的粗茶，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被焦虑取代。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恳求：“老先生…弟子…弟子冒昧，听说您是从上面…来的？”他指了指天，意指仙界，“您见多识广，弟子修炼上遇到了天大的难处，卡在练气三层已经一年了，迟迟无法突破，眼看明年外门大考就要到了，若再无法进阶，就要被遣送回家了…”
他说着，眼圈都有些红了：“弟子家里穷，爹娘供养我入仙门不易，我…我不能被送回去啊！求老先生发发慈悲，指点弟子一二！弟子做牛做马报答您！”
说着，他竟要跪下磕头。
张老头赶紧扶住他：“哎哎，使不得使不得。老头子我就是个看废丹房的，哪懂什么修炼啊。”他挠了挠头，一脸为难，“练气三层…唔…我想想啊…”
他眯着眼，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极其久远模糊的事情，嘴里絮絮叨叨：“这气啊，它得顺，不能拧着来。你是不是老想着使劲冲啊冲啊，跟老牛拉车似的？”
王铁柱一愣，下意识点头：“是…是啊，弟子日夜苦修，不敢懈怠，可灵气运行到关隘处，总是滞涩难通，胀痛难忍…”
“那就对喽！”张老头一拍大腿，“拉不动就别硬拉嘛！车轱辘卡石头里了，你不把石头搬开，光打牛屁股有啥用？”
王铁柱听得云里雾里：“啊？搬…搬石头？”
“对啊！”张老头说得兴起，比划着，“你那灵气，走到那儿是不是就堵住了，跟个疙瘩似的？”
“是…是的。”
“那就别老盯着疙瘩冲。你绕开它嘛！旁边不是有路吗？先让它流过去，流顺畅了，再回头看看那疙瘩，哎，说不定它自己就松了呢？”
王铁柱瞪大了眼睛：“绕…绕开？功法运行皆有定式，如何能绕开？这…这不是走火入魔吗？”他觉得这老头简直是在胡说八道，心里刚升起的那点希望瞬间破灭，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沮丧和一丝被戏弄的恼怒。
张老头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没听进去，啧了一声：“死脑筋！河里有石头，水还不是照样流？它怎么流的？你学学它嘛！”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悠悠地道：“一口吃不成胖子，一天练不成神仙。心里别老想着突破突破，跟催命似的。该吃吃，该睡睡，没事来老头子这儿扫扫地，活动活动筋骨，说不定啊，咔嚓一下，它就自己通了呢？”
王铁柱：“…”
他彻底无语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看来这老头根本就是个骗子，或者老糊涂了。李长老怎么会让自己来找他？
巨大的失望淹没了少年，他勉强维持着礼节，拱了拱手，声音干涩：“多谢…老先生‘指点’，弟子…弟子还有杂役要做，先告辞了。”
说完，他逃也似的转身离开了，背影充满了落寞和绝望。
张老头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年轻人，就是心急。”
他继续坐下，滋溜一声，美美地喝了一口粗茶，眯着眼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远处的山峦在夕阳下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废丹房前，茶香混合着焦糊味，悠悠飘散。
王铁柱闷头走在下山的小路上，心里又委屈又茫然。那张老头的话虽然荒谬，却像颗种子，在他焦虑的心田里，无意间埋下了一点别的什么东西。
“绕开…怎么绕呢？”他下意识地，尝试着引导体内那微弱的灵气，在遇到那顽固的瓶颈时，不再像以前那样拼命冲击，而是…小心翼翼地，分出一丝，尝试着从旁边那从未注意过的、细微的脉络缝隙中…缓缓绕行。
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几不可闻的…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