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默处理完苟富贵与星澜等人的纠纷后,没有多做停留,再次回到核心实验室。
他刚将一批新的邪祟鱼样本数据导入分析仪。
实验室的门便被推开,赤哲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显然这次外出考察收获不小。
“馆主。”他走到主控台旁,拿起一杯水一饮而尽。
“情况如何?”顾默问道。
“我尝试了将生长引导、根系固土、规则排斥等多种自然之道符文,与我们的规则干涉仪阵列结合,在远离主河道的一处支流边缘布设。”
“初期效果有一些,被符文影响的区域,土壤沙化速度降低了百分之三,水域规则侵蚀的渗透深度也被抑制了约百分之五。”
“但是,馆主,就像我之前推测的,这就像是试图用沙袋去阻挡海啸。”
“当海域本体的规则波动扫过,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余波,我们精心布置的复合符文阵就会被彻底破坏。”
“个体的力量,技巧的精妙,在那种浩瀚的体量面前,显得毫无意义。”
“我理解您说的,它依赖于水脉,鱼群是它的延伸,是它的局限性。”
“可这个局限性,对我们而言,依旧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就像我们知道洪水怕坚固的堤坝,怕疏导的河道,可当洪水本身变成了大海,堤坝和河道本身都会被它吞噬、同化!”
“它的局限对我们来说,依旧是绝对的毁灭性力量。”
顾默停缓缓转过身,看向脸上带着挫败与不甘的赤哲。
他理解赤哲的感受,亲眼见证努力在绝对力量面前的无力,是对信念的一种考验。
“你的观察和结论,与数据模型推演的结果基本一致。”
顾默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
“个体的智慧,文明的微光,在自然尺度的力量面前,确实渺小如尘。”
“人定胜天,在某些层面,是一种鼓舞士气的信念,而非物理定律。”
“试图以我们现有的力量,去正面对抗、乃至解决那种层级的存在,无异于米粒之珠,欲与皓月争辉。”
赤哲听着这分析,眼神黯淡了一瞬。
然而,顾默的话并未结束。
“但是,赤哲,你是否想过,米粒之珠,虽不能与皓月争辉,却能在特定的角度,反射出与众不同的光芒,甚至短暂地照亮一片狭小的区域?”
“皓月有其运行的轨迹,有其固有的规则,我们的目标,从来不是用自身去撞击皓月,那样只会粉身碎骨。”
“我们的目标,是理解它的轨迹,找到它光芒下的阴影,利用它规则中的缝隙。”
“海域的存在,并非全知全能。”
“它依赖水脉,受限于规则延伸的效率,这就是它的阴影和缝隙。”
“我们或许无法解决它,但我们可以尝试去引导它,欺骗它,甚至在它的规则体系内,为我们自己,争取到生存的例外。”
“奇迹,并非凭空而来。”
“它诞生于绝境中对规律的极致利用,诞生于不可能中寻找可能性的偏执。”
“既然现有的方法无效,那我们就创造新的方法。”
“既然它的规则笼罩一切,那我们就尝试在它的规则之下,编写属于我们自己的补丁。”
赤哲怔怔地听着。
顾默从未放弃,他只是将目标从战胜调整为了更现实、也更艰难的周旋与利用。
“我明白了,馆主。”他重重地点头。
“是我钻牛角尖了,总想着如何正面阻挡,却忘了我们最擅长的,本就是理解和利用规则。”
“我会继续努力的。”
说完,赤哲转身离开了实验室,其背影又重新充满了干劲。
他要去调整他的方案,不再执着于构建脆弱的防线。
而是转向研究如何更精妙地误导和欺骗那来自海域的东西。
顾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缓缓收回目光,再次投入到各种数据分析中。
翌日,清晨。
镇邪馆那间最大的会议室里,气氛有些微妙。
顾默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地翻看着手中的资料。
他的左边,依次坐着星澜、冰皓、木瑶、沧澜、幽蚀,个个气质不凡,或清冷,或温婉,或阴郁,或灵动,但眉宇间都带着属于天才的矜持与傲气。
他的右边,则画风突变。
石岳大大咧咧地瘫在椅子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沙蝎则把脚翘在桌子上,被他瞪了一眼后,才不情不愿地放下来,嘴里还叼着根不知道从哪摸来的草根。
而苟富贵,则坐在最靠近顾默的位置,努力挺直腰板,双手抱胸,下巴抬得老高。
用睥睨的眼神扫视着对面的小弟们,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咳。”顾默轻咳一声,将所有目光吸引过来。
他开门见山,将目前三封城面临的困境、无尽海域那未知存在的恐怖、以及现有手段的无力感,用最精炼的语言阐述了一遍。
“情况大致如此的预计最多五十天,其规则侵蚀便将抵达城下,正面对抗,胜算为零。”
会议室内安静了一瞬。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顾默亲口说出胜算为零这四个字,众人神色还是凝重了几分。
不过,这份凝重很快就被天才们的傲气所冲淡。
“所以,顾馆主召集我等前来,是需要我们做些什么?”星澜优雅地开口,语气平静,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沙蝎笑道:“哈哈,终于到老子大显身手的时候了!说吧,顾默,是要我们去把那海里的泥鳅揪出来砍了,还是直接杀到它老巢去?”
他眼中闪烁着好战的光芒,仿佛已经手握巨刃,准备大杀四方。
石岳也附和:“对对对!打架俺在行!保证把它屎都打出来!”
木瑶轻轻蹙眉,柔声道:“沙蝎大哥,石岳大哥,稍安勿躁,且听顾馆主安排。”
冰皓没说话,但微微扬起的下巴表明了他的态度。
苟富贵一看这架势,生怕风头被抢,连忙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