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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封城外,广袤的荒原和临近的山丘,已然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军事工地。
七万西北军将士,如同忙碌的工蚁,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热火朝天地构建着防线。
依托原有的城墙,向外延伸出数里,挖掘了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陷马坑和壕沟。
坑底插着削尖的竹签、木刺,甚至一些破碎的、蕴含微弱煞气的旧兵器。
壕沟之间,布设了层层叠叠的拒马、铁蒺藜。
更远处,利用地形起伏,修建了数十座土石结构的堡垒和箭塔,彼此间可以形成交叉火力。
一些关键通道和可能被敌军利用的冲锋路线上,则埋设了由镇邪馆提供技术指导、军工坊赶制的爆裂祟石。
这些祟石威力不如规则弩箭,但触发简单,范围可观,足以对密集阵型造成有效杀伤。
韩副将顶盔贯甲,亲自在工地上巡视。
“这里!壕沟再挖宽三尺!林胡的马快,不能让他们的骑兵轻易跳过来!”
“那边的拒马阵,给老子摆密实点!间距太大,是给狼崽子留跑道吗?”
“箭塔上的弩机检查过了没有?”
“滑轮上油,弓弦校准!别到时候给老子掉链子!”
士兵们挥汗如雨,号子声、铁器碰撞声、军官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紧张而充满力量的备战图景。
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多挖一铲土,多设一道障碍,大战来临时,活下来的机会就多一分。
然而,在这片热火朝天的备战景象之下,三封城内的人心,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
恐慌,如同无声的瘟疫,在暗处滋生、蔓延。
“听说了吗?林胡人在潼谷关垒了十几丈高的京观!男女老少,一个不留啊!”
“东夷人更可怕,抓了人去当奴隶,生不如死!”
“咱们能守住吗?西北军才七万人,听说三个异族加起来有几十万。”
茶楼酒肆里,类似的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一些人开始悄悄变卖家产,收拾细软,试图通过各种关系,寻找南下的门路。
尤其是那些家底丰厚、与外界联系紧密的商贾,更是人心浮动。
南城的黑市上,一张通往相对安稳的南方军阀控制区的路引,价格已被炒到了天价。
但并非所有人都选择逃离。
更多的普通百姓、手工业者、以及早已将身家性命与三封城捆绑在一起的人,选择了留下,与城池共存亡。
“逃?往哪儿逃?”
一个老铁匠在铺子里用力敲打着烧红的铁块,火星四溅。
“南边就一定能安稳,路上遇到土匪蛮子,死得更快!”
“何况现在不是以前,现在外面邪祟遍地开花,就算没有土匪那么多邪祟也不是我们可以对付的。”
“老子生在封城,长在封城,这把老骨头,就埋在这儿了!”
“没错!杨大帅和顾馆长都没走,咱们怕什么?”
“镇邪馆那些神仙手段,你们没见过吗?指不定就能创造奇迹!”
“拼了!老子一家老小都在城里,跟蛮子拼了!”
这种朴素的信念,以及西北军和镇邪馆展现出的强大组织和力量,成为了稳定人心的压舱石。
更令人动容的,是一些势力的雪中送炭。
汇通天下的朱会长,几乎押上了全部身家。
他不仅将商会库存的大批粮食、布匹、药材无偿捐献给军方,还利用其庞大的运输网络,从南方艰难地运回了一批批急需的硝石、硫磺等战略物资。
“朱某虽是一介商贾,却也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
他对前来接收物资的周参军肃然道,“三封城若破,朱某万贯家财也不过是蛮子的战利品。若能守住,这点付出,不值一提。”
一些原本与西北军或有龃龉的地方乡绅,也纷纷打开粮仓,组织族中青壮协助城防,或是捐献金银用以犒军。
大敌当前,内部的恩怨显得微不足道,生存成为了唯一的共识。
甚至连一些从京城或其他沦陷区逃难而来的学者、医师,也主动找到官府或镇邪馆,希望能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他们带来了外界的最新信息,也带来了不同的知识和技能。
三封城,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
恐惧让它排斥掉了一些浮萍,而希望与绝境中的凝聚力,又让它吸附了更多愿意与之共同承受风暴的磐石。
城内城外,两种情绪交织着。
一边是挥汗如雨、严阵以待的肃杀。
一边是人心惶惶却又暗流涌动的复杂图景。
所有人都明白,决定命运的时刻,正在一天天逼近。
林胡斥候的身影,已经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