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含极强的阴气传导性,缺口处有新鲜触碰痕迹,非自然锈蚀,是人为打磨,锣锤子昨夜必然来过。”
他又走到门扉消失的位置,蹲下身,将缠着细铜线的指针放在地上。
指针缓缓转动,最终指向旧戏台,与铜锣的方向形成一个微妙的夹角。
“领域范围以铜锣为中心,半径约三十丈,覆盖苏晚家及三座相邻宅院,与旧戏台呈三角呼应,规则触发点是铜锣被敲击,而非固定时辰。”
顾默的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游走。
他时而测量阴气残留的浓度,时而记录空气里残留的戏文唱词碎片,时而对比苏晚绣品残片与铜锣锈迹的成分。
那道模糊的门扉在缓慢淡化,戏楼雕花渐渐隐去,空气中的脂粉香被腐气取代。
孩童的笑声越来越远,最后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消散在夜风里。
旧戏台方向的童女拜月唱腔也停了,只剩下风穿过空戏台的呜咽,像戏散后的余韵。
顾默看了眼怀表,时针恰好指向丑时初刻。
从铜锣响起到门扉淡化,整整一刻钟。
他合上笔记本,将所有工具收进铜盒。
最后将铜锣拿走。
如果说铜锣是开启领域的钥匙,那把铜锣拿走,是否就意味着可以永久关闭这领域了。
那些僵立的百姓依旧呆滞地站在原地,像一座座沉默的雕像。
顾默从行囊里取出一叠安神符,逐一贴在他们眉心,又在街角留下标记,通知外围的镇邪司队员来处理。
做完这一切,他背起行囊,身影隐入北关街的阴影里。
今夜的收获远超预期,不仅摸清了领域的开启规则与范围,更确认了锣锤子的存在。
商田带着人赶到北关街时,天刚蒙蒙亮,晨雾里还裹着未散的阴气。
街口那几个镇邪司队员正手忙脚乱地扶着呆滞的百姓,见商田来了,忙不迭地迎上来。
“商队,您可来了!这些人,邪门得很,喊也喊不应,推也推不动,就跟钉在地上似的!”
商田瞥了眼那些嘴角挂着诡异笑容的百姓,目光扫过街角顾默留下的标记,还有百姓眉心那叠得整整齐齐的安神符,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哼,装模作样!”他往地上啐了口。
“留几张破符就想了事?真当自己是符师了?我看他就是没本事解决,跑了!”
周厉跟在后面,眼神阴鸷地扫过那几座宅院。
“可不是么?昨夜阴气那么重,他一个人守在这儿?我看是吓得躲起来了,等天亮了才敢出来贴几张符糊弄人!”
“你们看这符!”商田捡起地上掉落的半张安神符。
“画得歪歪扭扭的,劲力淡得跟水似的,能顶个屁用!我看他就是瞎画的,骗骗这些老百姓还行,想糊弄咱们?没门!”
商田一把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就这水平,也敢说自己能查案?我看他连邪祟的影子都没见着,在这儿演了半夜戏,骗莫大人的信任呢!”
赵山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呆滞的百姓,阴阳怪气地开口:“话也不能这么说,顾队毕竟能耐大嘛。”
“咱们在外头清理邪祟累死累活,他在这儿研究出了大成果,至少,把人都定在这儿了,省得咱们跑断腿去找,这功劳可不小啊。”
商田蹲下身,扒拉了一下一个老妇眉心的安神符,符纸边缘已经卷了角,他嗤笑一声。
“还留了标记,是怕咱们不知道他来过?啧啧,这小心思用的,生怕别人忘了他辛苦一夜似的。”
“我告诉你们,等莫大人问起来,我倒要问问他,这些人该怎么救,就靠他这几张破符?”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以商田为首,把顾默骂得狗血淋头。
从他的检测工具到他贴的符纸,从他的资历到他的能力,没一样能入他们的眼。
仿佛只要把顾默踩得够低,就能显得他们的束手无策不是无能,而是顾默碍了他们的事。
“先把这些人弄回联防处,找符师看看能不能解了这邪术。”
晨光渐渐穿透雾气,照在北关街的断墙上,商田等人骂骂咧咧地指挥着手下抬人、清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