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这灰尘大的,一扫帚下去,跟起了沙尘暴似的,呛得人直咳嗽。王铁柱干脆把外套扒了,就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还带着几个小窟窿的破工装,露出两条结实的胳膊,抡着个大扫帚,跟打仗冲锋似的,对着地上的积灰发起猛攻。汗水混着灰土,在他脸上和泥,一道黑一道白的。
“呸!呸!”他吐了口带着泥腥味的唾沫,瓮声瓮气地骂咧,“这他娘的灰,怕是打盖好这楼就没扫过!赶上挖战壕了!”
刘思敏和几个女同志,用旧头巾把脑袋和口鼻包得严严实实,就露俩眼睛在外头,正费劲巴拉地擦那些糊满了污垢的窗户。水是从楼下水房打的,冰凉刺骨,抹布蘸上去,拧一把,手都冻得通红发僵。刘思敏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更用力地蹭着那块顽固的污渍,好像要把心里头那点委屈和不痛快,都跟着这脏东西一起蹭掉。
陆知行带着几个男同志,负责把那些废弃的桌椅和破烂实验台搬出去。东西死沉,楼道又窄又暗,搬起来格外费劲。他走在最前头,肩膀扛着那张瘸腿长桌,步子迈得稳稳当当。粗糙的木头碴子,在他半旧工装肩头又添了几道印子,他也跟没看见似的。
“陆工,您歇会儿,这粗活我们来!”一个年轻技术员看着陆知行肩头的木头屑和灰,忍不住开口。
“活动活动,暖和。”陆知行笑了笑,把桌子靠在走廊墙边,喘了口气,“早点收拾利索,咱的心也能早点定下来。”
他们这叮叮哐哐的动静,引来了这层楼其他办公室的人的注意。时不时有人从门口探进个脑袋,瞅两眼,眼神里有好奇,有看热闹的,也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轻蔑。压低了的议论声,断断续续飘进来:
“就这?新来的那个啥主任?带头搞大扫除呢?”
“听说在”
“哼,收拾得再干净顶屁用?要设备没设备,要项目没项目,还不是白搭?瞎折腾!”
这话像小针似的,扎得人耳朵疼。王铁柱火气噌就上来了,把扫帚往地上一杵,瞪着眼就想往外冲:“说啥风凉话呢!有本事……”
“铁柱!”陆知行低喝一声,眼神制止了他,“干咱的活儿。”说完,他弯腰,又扛起一把吱呀作响的破椅子,步履稳健地往外走。
快到中午头了,小李干事才揣着手,慢悠悠地晃荡过来,手里拎着几把新扫帚和两块看起来就不咋吸水的破抹布。“陆主任,东西可算申请来了,后勤科那边也紧巴,就匀出这点。”他看着明显变了样的教室,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马上又被那套熟练的笑容盖住了,“哟呵!各位同志手脚真麻利!这一收拾,看着是舒坦多了!”
陆知行接过东西,道了声谢,像是随口问起:“李干事,咱这研究室,基本的家当,像示波器、信号发生器这些,院里一般咋配置?有啥流程没?”
小李干事的笑容立马变得有点勉强,推了推眼镜:“这个嘛……陆主任,跟您说实在的,院里各家都盯着设备这点资源呢,僧多粥少啊。新成立的研究室,额度……确实有限。而且这申领手续,它得科室打报告,分管领导批条子,再到设备科排队……程序不少。要不,您先拉个单子给我?我帮您递上去看看?”
这话说得圆滑,听着客气,实则就是把皮球一脚踢了回来。单子好列,后面那审批、排队,才是真正的鬼门关。王铁柱在一边听得直瞪眼,憋不住插嘴:“没家伙事儿咱咋干活?总不能天天在这空屋子里比划吧?”
小李干事瞥了王铁柱一眼,脸上的笑淡了些:“这位同志,话不能这么说,院里也有院里的难处嘛。大家都要体谅,克服困难。”
陆知行摆摆手,示意王铁柱别急。他看着小李,语气依旧平和:“行,我明白了。单子我尽快弄好给你。另外,我们这帮人的粮食关系、组织关系,还得麻烦你抓紧给落实一下,大家都等着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