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削青年带着哭腔:“这……这可咋办啊?咱武威现在还没打过来,可韩将军(韩遂)那边都说了,皇帝不给活路,只能拼了!我家里就剩我一个男丁,老娘还病着,我要是被拉去当兵死了……”
那姓李的壮汉喘着粗气,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妈的!横竖都是死!与其等着皇帝老儿派别的凉州人来杀我们,不如跟着韩将军、宋将军(宋建)跟他们拼了!至少能拉几个垫背的!我听说,金城、陇西那边,只要是能拿动刀的男人,都站出来了!连一些羌人部落都答应帮忙了!”
“对!拼了!”酒肆里其他几桌人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纷纷附和起来,一种绝望而狂热的情绪在弥漫,“朝廷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凉州是咱们的凉州,不能让关中人把咱们当猪狗一样宰杀!”
“可是……马腾将军不也投了朝廷吗?他……”有人弱弱地提出疑问。
立刻被粗暴地打断:“马寿成?哼!他早就不是我们凉州人了!他是朝廷的走狗!帮着外人来杀自己乡亲的叛徒!他手下的兵,将来也得被那小儿皇帝清算!”
类似的场景,在武威郡,在金城郡,在陇西郡,在武都郡的无数个角落上演着。韩遂的谣言,精准地戳中了凉州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地域认同。在生存面前,朝廷的“大义”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无数原本还在观望,甚至对朝廷抱有期待的普通百姓、牧民、小部落,在这种“末日来临”般的恐慌煽动下,被迫或主动地拿起了武器,站到了韩遂和宋建的旗下。
整个凉州,尤其是东部四郡,几乎陷入了“全民皆兵”的疯狂境地。韩遂原本约有三万核心兵力,宋建有一万余,加上武威等郡的地方豪强武装、被煽动起来的青壮、以及联络好的羌、氐等外族部落,其总兵力竟如滚雪球般膨胀,对外号称十万,实际可用战兵也接近七万之众!虽然其中大量是新募之兵,装备简陋,但那股被绝望和愤怒点燃的斗志,却不容小觑。
黄忠军大营。
中军帐内的气氛,比帐外初春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
黄忠等人,原本商量好的对策又要重新制定,若此刻贸然进军,粮道极容易被断,眉头紧锁,看着手中几份来自前线斥候和潜伏细作的报告,上面详细记录了韩遂谣言的内容以及在民间引起的巨大恐慌和对立情绪。
“将军,”副将樊稠脸色难看地汇报,“我军派往武威方向的斥候,屡屡遭遇小股民兵袭击,这些人熟悉地形,悍不畏死,甚是难缠。营中……营中亦有不少原牛辅将军部下的军士,近来情绪低落,窃窃私语,皆因那‘凉人杀凉人’的谣言。”
荀攸坐在一旁,叹道:“韩文约此计,甚毒。他不与我在战场争锋,专攻人心软肋。凉州地域观念极重,董卓之事本就如鲠在喉,此谣一出,恰如火上浇油。如今我军每进一步,皆被视为入侵,恐寸步难行。”
这时,马腾也一脸沉重地走进大帐,对着黄忠和荀攸拱手:“黄将军,公达先生,我部儿郎……亦受流言影响。多有族人、旧部来信质问,言我马寿成是否真要带领乡亲,走上绝路?军心……颇有动荡。”
帐内一片沉默。
黄忠部曲(多为凉州降卒)士气低落,疑惧丛生;马腾部曲(纯凉州子弟)乡土情结被触动,进退两难。原本规划的“速定武威,锁困金城”的战略,在韩遂这把无形的“舆论”软刀子面前,竟有搁浅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