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于南阳僭号称帝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响了整个天下。檄文、告示通过各种渠道,快马加鞭,星夜兼程,传往各州郡。一时间,从河北到江南,从西凉到东海,所有诸侯、士人、乃至稍有见识的百姓,都在议论着这件石破天惊的大事。
反应各不相同。冀州邺城,袁绍在最初的惊怒过后,心底深处竟隐隐生出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庆幸与幸灾乐祸——他这个愚蠢的弟弟终于干了件“吸引火力”的“好事”,为他分担了来自长安的最大压力,同时也让他有了更多操作空间。
荆州襄阳,刘表捻须沉吟,一面厉兵秣马做出响应朝廷的姿态,一面暗中下令加强与江东刘繇的联系,警惕孙策的动向。
徐州郯城,陶谦年老,虽然没有历史上曹操屠城带来的压力,依旧有些体力跟不上,召集幕僚,商议如何在这滔天巨浪中既保全自身,又不失臣节。江东曲阿,刘繇则是忧心忡忡。
然而,就在这消息传开数日后,另一篇文章,以一种更为激烈、更为刁钻、也更为酣畅淋漓的方式,如同长了翅膀般,伴随着袁术称帝的丑闻,以更快的速度在士林、在坊间流传开来。
这篇文章,出自平原名士祢衡祢正平之手。
祢衡此人,年少才高,文采斐然,更兼性情狂傲,目空一切,怼天怼地怼空气是常态。他游学至兖州,恰闻袁术称帝之事,顿时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认为此等无君无父、寡廉鲜耻之行,玷污士林,人神共愤!当下便磨墨铺绢,文思如泉涌,笔走龙蛇,写下了一篇旷古烁今的骂贼雄文。他不仅自己写,还当着众多学子和路人的面,立于市集高台之上,将其高声朗诵,唾沫横飞,将袁术及其祖上三代骂得狗血淋头,体无完肤。
文章迅速被人抄录,飞速传播。其文曰:
《讨逆贼袁术僭号檄》
“盖闻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今有淮南朽木、汝南腐草,袁术公路者,沐猴而冠,狒狒衣锦,竟敢妄窃神器,僭号‘仲氏’,猾夏乱天,人神同嫉,天地不容!”
“术本冢中枯骨,承先祖余荫,得列士林。然其性实鄙,豺声蜂目,狼心狗行!昔为汉臣,不思报效,反怀枭獍之心,藏魑魅之志。在朝则阿附权贵,谄媚董卓,以求幸进;出镇则割据自雄,暴虐黎庶,以肥私囊!南阳富庶,本汉家之膏腴,自术窃据,竟成饿殍之鬼域!刮地三尺,民髓已竭;纵兵为祸,野有白骨!此其罪一也!”
“尔祖袁安,守正不阿,名标青史;尔父袁逢,亦曾位列公卿。袁氏四世三公,受汉室厚恩,纵粉身碎骨,难报万一!然术不念祖德,不思君恩,包藏祸心,久蓄逆志!私制冕旒,暗缝龙袍,窥伺神器,非止一日!此等行径,与王莽何异?与董卓何殊?上愧天子厚望,下负先祖清名,此其罪二也!”
“更可笑者,竟拾王莽‘代汉者当涂高’之牙慧,牵强附会,以‘路’应‘涂’,自以为天命所归!呜呼哀哉!若此等蠢钝如猪、贪婪似鼠之辈亦可应谶称尊,则天下耕牛皆可戴冕,田间硕鼠尽能服衮矣!滑天下之大稽,辱古今之斯文!此其罪三也!”
“术无尺寸之功于天下,有滔天之恶于人间。文不能安邦,智不及三岁稚子;武不能定国,勇难敌田间老妪!唯擅者,欺下媚上,结党营私,贪财好色,寡廉鲜耻!麾下所谓谋臣,尽皆阿谀之徒;帐前标榜猛将,不过插标卖首!以此昏聩之主,统此乌合之众,竟妄图效仿高祖光武?实乃东施效颦,贻笑大方!此其罪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