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如同冷水滴入油锅,瞬间让众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郭图稳住心神,阴恻恻地开口:“主公,诸位,惊慌无用!陛下虽快,却也暴露其短板!其在兖州、司隶大搞屯田,将无数流民编入军户、民户,看似增强了实力,实则断了天下世家招揽佃户、隐匿人口的重要途径!更兼以曲辕犁、新币等手段,不断侵蚀世家利益!如今司隶、兖州,不知多少世家对朝廷心生怨恨!此乃我可利用之机也!”
逢纪立刻附和:“公则(郭图字)所言极是!还有那朱儁!在兖州对黄巾余孽、各方溃匪,一概拒绝受降,尽数屠戮,筑为京观!此等酷烈手段,虽震慑宵小,却也逼得数万青壮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已大量逃入我冀州境内!寻求主公庇护,主公,此乃天赐兵源,我军正可借此快速恢复实力!”
沮授沉吟片刻:“主公,当下局势,需合纵连横,方能破局。太行黑山军,虽为贼寇,然其实力犹存,张燕并非庸主。朱儁筑京观之举,拒绝投降,定然令其部众兔死狐悲,投鼠忌器,不敢轻易降朝廷。我可暗中遣使,许以钱粮、官职,暂与之同盟,令其出山,袭扰幽州、以及北部,牵制朝廷兵力!”
他走到地图前,指向幽州:“幽州如今三足鼎立,刘虞、公孙瓒、公孙度各据三四郡,刘虞空有州牧之名,却号令不行。陛下既已插手,必优先拉拢刘虞,若再招降了与我军有深仇的公孙瓒……”
田丰接口,声音严峻:“则幽州虽三派,却可能两派归朝廷!届时,我军北面将彻底暴露在朝廷兵锋之下!并州若再被吕布拿下,则我冀州……便是四面合围之绝境!”
许攸眼中精光一闪,压低声音:“还有一路援手不可忘——南阳袁公路!据可靠消息,袁术称帝之心已如箭在弦,车驾、冠冕、年号皆已备妥,预计不出月余,必然僭号!此虽为逆举,然其势大,且与主公……终究同出袁氏。可遣心腹,秘密联络,约定互为奥援,共抗朝廷!即便不能明面联手,亦可暗中牵制司隶,由豫州方向朝廷兵马。”
他最后总结,带着一丝狠辣:“当务之急,是趁朝廷主力尚未完全整合,陛下目光聚焦于西凉之际,速取青州!一旦与黑山军达成默契,便可令其一部佯攻幽州,牵制刘虞、高顺。主公则亲提大军,以剿灭青州黄巾余孽为名,大举东进!青州兵力薄弱,孔融迂腐,必可速克!届时,我军坐拥冀、青两州之地,北联黑山(暂),南结……南阳(暗),对朝廷形成东西夹击之势,则攻守之势,方可逆转!”
袁绍听着麾下谋士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与谋划,脸色变幻不定。与黑山贼合作?与他一向看不起的弟弟袁术暗中勾结?这每一条,都让他觉得无比憋屈,如同生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想他袁本初,四世三公,名满天下,如今竟沦落到要与土匪为伍?
然而,形势比人强。天子发展的速度实在太快,手段太过凌厉,若再固守所谓“名门”的骄傲,恐怕真要被那小皇帝一步步勒死在这河北之地。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中的郁垒尽数排出。最终,他猛地一拍案几,咬牙道:“便依诸位之策!然,与黑山、南阳联络之事,需绝对机密!许子远(许攸字),你素来机变,与黑山那边也有些门路,联络张燕之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务必说服他,至少不能让他在我军东进时背后捅刀!至于南阳那边……”
袁绍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厌恶与无奈:“……派个伶俐又嘴严的人去!告诉公路……不,告诉那个逆贼!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若懂,便知道该怎么做!一切……暗中进行,司隶、兖州的世家亦需要有人前去联络。”
“主公英明!”众谋士齐声应道,虽然各自心思不同,但至少在打破当前困局上达成了共识。
很快,几路肩负着“联贼坑弟”秘密使命的使者,带着袁绍复杂而憋屈的授权,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邺城,分别奔向太行山深处和遥远的淮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