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刘协微微颔首，“你虽罪孽深重，然能迷途知返，诛杀逆贼董越，主动来朝，其心……尚可一观。朕，念在你尚有悔过之心，且西凉局势未稳，正是用人之际……”
王允一听这话风不对，急得又要开口：“陛下！不可……”
“王司徒！”刘协声音陡然提高了一度，“朕，尚未说完。”
王允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他看到小皇帝身后，那数名按刀肃立的羽林郎，眼神冰冷地看着他。那是皇甫嵩亲自挑选一手操练出来的精锐，只忠于天子一人。王允猛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十一岁的少年，早已不是那个在董卓和他面前唯唯诺诺、任人摆布的孩子了。他一句话，真的可能让自己血溅五步！
他张着嘴，后面的话却怎么也吼不出来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气得发紫的脸色。
刘协收回目光，继续对牛辅道：“……贬为议郎，留于京师，闭门思过，听候调用。你，可心服？”
议郎虽仍列朝籍，却无实权、无职事，纯为闲散之职，俸禄一般，形同软禁，用于安置降将或闲散人员。
牛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不用死，虽然俸禄不多，但是他劫掠的家底足够他快活一辈子了，他激动得差点晕过去，连忙以头抢地，哭喊声里带上了真实的感激：
“服！服！罪将叩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别说议郎了，就是让他去扫茅房，他也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刘协顿了顿，仿佛随口又问了一句：“牛爱卿啊，陕县那边，兵马无主，终非长久之计。你若愿回去统带……”
话没说完，牛辅的头摇得如同狂风中的拨浪鼓：“不不不！陛下！罪将……微臣既已交出兵权，岂敢再掌军旅？恳请陛下另择贤能！微臣愿留在长安绝无二心！”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从鬼门关爬回来，再回陕县带兵？那不就是把“我有异心”四个大字写在脸上等着被清算吗？他牛辅是怂，但不傻！
刘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本来也没真想放虎归山，只是顺势试探一下，果然这胖子吓破了胆。
“既如此，便依卿所奏。”刘协摆摆手，“退下吧，自有人带你前往安置。”
“谢陛下！谢陛下！”牛辅又磕了几个头。
王允看着牛辅就这么全须全尾地走了，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殿外，手指哆嗦了半天，最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猛地一甩袖袍，连礼都不行，转身大步离去，那背影，充满了怨妇的味道。
杨彪看着王允负气而走的背影，再看看龙椅上气定神闲的小皇帝，无奈地摇了摇头，躬身一礼，也退了出去。这烂摊子，总算暂时了结了一桩。
刘协轻轻呼出一口气，揉了揉眉心。他知道，放过牛辅会带来一些非议，但为了稳住西凉大局，这个头必须开。天子金口玉言，说赦免就不能轻易反悔，否则以后谁还敢来投降？
几乎就在牛辅连滚爬爬离开未央宫的同时，几匹快马也带着最新的消息，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长安城，分别奔向李傕、郭汜、张济、樊稠、段煨等人的驻地。
消息的内容惊人的一致：牛辅已至长安，虽被剥夺兵权，贬为闲职，但——性命无忧！陛下并未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