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等院凤凰，我要挑战你！”
死寂。
比刚才发光球轰击后更彻底的死寂席卷了整个球场。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那个摇摇欲坠、却不知死活发出挑战的新人。
“哈？”短暂的惊愕后，哄笑声如同炸雷般响起。
“这小子疯了吧？”
“刚才连宫本的球都接不住，现在要挑战主将？”
“脑子被球打坏了吗？”
“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嘲笑、讽刺、怜悯、看戏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来。没有人相信，一个刚被虐得体无完肤的新人，能对那个怪物产生任何威胁。
平等院凤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看垃圾般的嘲弄。“挑战我？”他缓缓转过身，正对着林修，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林修完全笼罩。“凭你那连站都站不稳的身体？”
林修没有回答，只是死死攥着球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身体内部那股躁动的力量上。模仿，启动！脑海中疯狂回放着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击——抛球的弧度，引拍的角度，腰腹扭转的爆发，手腕下压的瞬间，全身力量汇聚于一点的刹那！
他抛起了网球。
动作笨拙、僵硬，甚至有些滑稽，与平等院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天壤之别。但当他模仿着那个引拍动作，将球拍狠狠挥下时——
“嗡——！”
一道微弱、扭曲、极其不稳定的金色流光，如同接触不良的电灯泡般，从他的球拍上挣扎着射出！它歪歪扭扭，速度慢得可怜，光芒黯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噗。”
球软绵绵地砸在平等院脚前半米远的场地上，弹跳了两下，滚到一边。别说毁灭性的力量，连普通的发球都不如。
短暂的沉默后，爆发出更加响亮的哄笑。
“哈哈哈哈！那是什么？萤火虫之光吗？”
“笑死我了！这也能叫发光球？”
“模仿得真够像的，可惜是东施效颦！”
“主将，快解决这个碍眼的小丑吧！”
平等院凤凰甚至连眼神都懒得再给林修一个。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污秽的东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直接转身，大步离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如同判决：
“模仿者，你永远无法超越真正的毁灭。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
巨大的耻辱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林修灵魂都在颤抖。他站在原地，低着头，身体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微微发抖。场边的嘲笑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将他彻底淹没。
但他没有离开。他死死盯着那颗滚落在地、毫无威力的网球，眼中没有泪水，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不是这样的…”他喃喃自语，“力量还在…只是我还不会用…”
他捡起那颗球，无视周围所有的目光，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抛球、挥拍。动作依旧笨拙，每一次尝试，那道微弱扭曲的金光都如同风中残烛，忽明忽灭。汗水浸透了他的头发，顺着脸颊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手臂肌肉因为过度负荷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次挥拍都伴随着撕裂般的酸痛。
“不够！还不够！”
他像着了魔，不知疲倦地重复着枯燥的动作。失败，失败，还是失败。场边的嘲笑渐渐变成了无聊的嘘声和看白痴的眼神。
“喂，差不多得了，别丢人现眼了。”有人喊道。
“脑子有坑吧？主将都走了，还练给谁看？”
林修充耳不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网球，和身体里那股时断时续、却不肯彻底熄灭的微弱力量。模仿…模仿…不仅要模仿动作，更要模仿那种摧毁一切的意志！平等院挥拍时，那种视万物为尘埃的漠然和毁灭一切的决心！
他闭上眼睛，摒弃所有杂念。想象自己站在世界的顶点，脚下是臣服的众生。力量不是来自肌肉，而是来自意志！毁灭的意志！
他再次抛球，引拍！这一次，动作依旧生涩，但挥拍的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狰狞的狠厉！
“嗤——！”
一道比之前凝实了一线、光芒也稍亮了一分的金色光束射出！虽然依旧歪斜，速度也慢，但这一次，它击中了球网！嗤啦一声，坚韧的球网被烧灼出一个焦黑的破洞！
成功了？
不，还差得远！但这微小的进步，却像一剂强心针注入林修的心脏。他眼中血丝密布，疲惫一扫而空，只剩下更疯狂的练习欲望。
“再来！”
……
时间在枯燥的重复中流逝。夕阳西下，将球场的影子拉得老长。大部分选手已经结束训练离开，只剩下零星几个还在加练。
林修瘫倒在滚烫的地面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他的手臂已经完全抬不起来，小臂肌肉微微抽搐，掌心被球拍磨出了水泡，破裂后渗出血丝，黏在握柄上。那身白色的队服早已被汗水、尘土和零星的血渍染得面目全非。
但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虽然狼狈不堪，但他能感觉到，身体里那股力量似乎变得温顺了一些，每一次模仿挥拍，金光出现的时间也更长了一点。百分之三十的复制度，给他打开了一扇门，门后是通往力量巅峰的荆棘之路。平等院的话如同毒刺扎在心里，但此刻，这毒刺反而成了鞭策。
“模仿者么…”他望着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天空，眼神锐利如刀，“那就模仿到超越你为止！”
“啪啪啪。”
一阵突兀的、节奏舒缓的掌声在空旷的场边响起。
林修艰难地转过头。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一个倚靠在铁网上的身影。那人穿着合身的白色队服，身形颀长，深蓝色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是一双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气质儒雅，与这个充满野性竞争的训练营格格不入。
“真是精彩的模仿秀呢，虽然结果惨不忍睹。”来人声音清朗，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自我介绍一下，入江奏多，一个喜欢戏剧和音乐的普通高中生。”
入江奏多？U17一军成员，以深不可测的演技和操控人心的球风着称的“演员”？
林修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入江轻轻按住了肩膀。“别动，你现在需要的不是逞强，而是休息和…正确的指导。”他的目光扫过林修布满水泡和血丝的手掌，以及那身狼狈的队服，镜片后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
“指导？”林修喘着气，疑惑地看着他。
“嗯哼。”入江蹲下身，随手捡起一颗散落的网球，在指尖灵活地转动着。“模仿平等院君的光辉轨迹，想法很大胆，勇气可嘉。可惜，徒有其形，未得其神。”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认真起来：“真正的‘发光球’，或者说他正在孕育的‘毁灭’奥义，核心不在于模仿动作，而在于‘毁灭’本身。摧毁对手的意志，粉碎网球的物理规则，碾碎一切挡在前方的障碍。你的挥拍里，只有模仿的执念，却没有‘毁灭’的觉悟。所以你的光，虚弱、扭曲、不堪一击。”
林修心头一震。毁灭的觉悟？不是技巧，而是意志？
入江站起身，走到球场中央，随意地做了一个抛球挥拍的动作。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任何烟火气。但林修却敏锐地捕捉到，在入江挥拍的瞬间，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如霜的锋芒。
“看清楚了，小家伙。”入江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锋锐，“力量的本质，是意志的延伸。你连自己想要什么，想摧毁什么都搞不明白，又怎么能驾驭‘毁灭’的力量？”
他将球轻轻抛给林修：“模仿的终点是超越。在那之前，先找到属于你自己的‘为什么’吧。否则，你永远都只是个…蹩脚的模仿者。”他推了推眼镜，转身离去，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的‘光’，能亮一点。”
林修握着那颗网球，怔怔地看着入江消失在夕阳的光影里。掌心的刺痛传来，混合着入江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发热的头脑瞬间冷却下来。
毁灭的觉悟…属于我自己的“为什么”？
是为了洗刷屈辱？为了不再被人嘲笑？还是…为了站在那个巅峰，俯瞰众生？
他低头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仅仅为了模仿而模仿，是不够的。平等院凤凰的毁灭，源于他征战世界、背负整个日本网球未来的沉重与决绝。自己呢？自己挥拍的意志，又是什么？
夜风渐起，带着凉意。林修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宿舍。身体疲惫欲死，但脑海中却翻腾着前所未有的风暴。平等院冰冷的眼神，入江温和却锐利的点醒，还有那道微弱却不肯熄灭的金光…
道路漫长而艰险，但第一步，已经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