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苏里”号战列舰的轮机舱内。
刺鼻的臭氧味和烧焦的电缆味混合在一起,钻进每一个工程师的鼻腔。
幸存的备用发电机在过载的边缘疯狂嘶吼,巨大的噪音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
经过了整整十二个小时不眠不休的抢修,这头一度彻底瘫痪的钢铁巨兽,心脏终于微弱地、再次跳动了起来。
“轮机长!备用动力系统已接入!主机转速……每分钟三十转!我们可以动了!”
一名满脸油污的年轻军官,扯着嗓子对上级喊道,声音因为过度疲惫和激动而变了调。
舰桥上,舰队参谋长通过备用的话筒听到了这个消息,他那张因为绝望而麻木了一整天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活人该有的表情。
“命令各舰,还能动的,拖拽失去动力的船只。我们……回家。”
他的声音沙哑,不带任何情绪。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低沉的涡轮启动声,“密苏里”号的巨大舰体,开始以一种乌龟般的速度,缓缓在海面上移动。
航速,甚至不足五节。
曾经那支劈波斩浪、代表着世界最强工业力量的无敌舰队,此刻,就像一群在街头斗殴中被打断了腿的流浪狗,互相舔舐着伤口,拖拽着彼此残破的身体,准备逃离这个噩梦之地。
威严与荣光,荡然无存。
舰队的惨状,通过舰桥宽大的观察窗,清晰地呈现在每一个幸存军官的眼前。
驱逐舰“托皮卡”号的残骸早已沉入海底,两艘登陆舰只剩下一些漂浮的碎片。其余的战舰,即便舰体完好,也像一具具失去了灵魂的钢铁尸体,烟囱里不再冒出滚滚黑烟,雷达天线无力地垂着,所有的炮塔都凝固在最后的位置上,仿佛一座座移动的金属墓碑。
而在这片巨大的海上坟场上空,十二个黑色的幽灵,依旧在盘旋。
丁伟的“苍龙”隐形舰载机编队,已经像秃鹫一样,在这支舰队的头顶盘旋了超过十二个小时。
它们不靠近,不攻击,甚至连引擎的轰鸣都刻意保持在一个刚好能被听见的频率。
就像十二双来自天空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下方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的“霸主”,是如何在绝望中挣扎的。
每一个抬起头的美国水兵,都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流畅得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科幻外形,以及机翼下方那些黑洞洞的荚舱。
这是一种比任何炮火都更具杀伤力的威慑。
它在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反复向这些美国军人宣告一个事实:我们放你们走,不是因为我们无法消灭你们,而是因为,我们根本不屑于动手。
你们的生死,甚至不值得我们浪费一枚弹药。
这份沉默的羞辱,一刀一刀地凌迟着舰队里每一个还残存着骄傲的灵魂。
“哐当——”
一声巨大的金属撞击声,从舰首传来。那是一艘驱逐舰正在用拖缆,连接“密苏里”号。
这剧烈的震动,终于让那个在指挥官座位上枯坐了十二个小时的雕像,有了一丝反应。
道格拉斯·麦克阿瑟的眼球,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转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越过那些忙碌的下属,看到了窗外自己舰队的惨状。
那些漂浮在海面上的残骸,也看到了头顶上那十二个盘旋不去的黑色死神。
一股混杂着极致愤怒与极致屈辱的情绪,猛地冲上了他的大脑。
他那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嘶哑的嗓子挤出了几个字。
这是他在这场灾难发生后,下达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命令。
“让……让我们的飞机……也飞起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属于五星上将的威严。
“我们不能……不能像一群被缴械的囚犯一样……离开这里!”
舰桥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向这位曾经带领他们走向无数胜利的将军。
航空部门的指挥官,一名头发花白的海军上校,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他立正,敬礼,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将军……”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苦涩。
“强电磁脉冲……烧毁了我们所有舰载机上最核心的电子点火元件和无线电导航设备。”
“别说起飞了,我们甚至无法启动它们的引擎。”
“一架……也飞不起来了。”
这个残酷的回答,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麦克阿瑟那根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