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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临危受命锋芒小试雕虫小技 前程似锦后院起火前功尽弃(1 / 2)

父亲连续破获多起大案要案,被选送到省公安干校训练,来到哈尔滨。

日本占领东北之后,被誉为“东方巴黎”和“莫斯科”的哈尔滨沦陷,不管朝阳升起还是夜幕之下,以往的浪漫和温情已成为过眼云烟,只剩下寒冷、苦难和贫穷。解放后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哈尔滨在满目疮痍的废墟上崛起,呈现出一派勃勃生机。“一切始于哈尔滨”的繁荣,已成为历史。对于身经百战和生死考验的父亲,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实现,始于哈尔滨成了他的梦寐以求。

在紧张的训练过程中,父亲通过调干整风、革命人生观等教育,不断提高了思想觉悟,进一步明确自身的责任和使命,忍辱负重无怨无悔,家国情怀心系天下。他意志坚强灵活机敏,军政素质过硬,侦察手段炉火纯青,在刑侦专业上如虎添翼。射击、体能、骑乘驾驶、擒拿格斗等,更是他拿手好戏。他理论联系实际,有文字功底还会俄语,对问题有独到见解,会写文章能研究课题。他面对复杂案情头脑冷静,分析问题丝丝入扣,善于捕捉蛛丝马迹,从不忽略细节。这一切,都是别人所不具备的宝贵财富和资本。父亲倍加珍惜,半点不敢懈怠。

公安教材除了自编,再是从苏联、旧政府过渡而来。

父亲根据破案过程写成的案例,在和同志们进行交流中广受好评。这些案例做为专业教材使用,既实用又可行。他经常为学员讲课,传授破案经验,受到学校领导的重视,并担任射击、擒拿格斗教员。在老家永宁城私塾,先生断定他不会在家里握锄头把子。在大营子抗联秘密学校,张先生也对他寄予厚望。

“军长”贾振天,更把踏平东洋杀绝倭寇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现在,父亲终于攀上了人生新的阶梯。

离开哈尔滨之前,学校为学员们放假一天。那天一大早,父亲和战友们来到江边。眼前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没有枪林弹雨的扫射,没有冷枪的袭击。

他们不用侦察敌情,不怕暴露目标,不用请示上级,去哪里都随便。这里没有老家海风的咸腥,没有“青石线”早潮的叹息,没有“老石礁”的富饶,没有浪涌撞击“石炕”的喧嚣,没有“三道礓”显灵和大龙潮的神秘。

父亲登上江堤放眼望去,只见晨雾笼罩薄如轻纱,水天氤氲不动声色。浩浩荡荡的松花江宛如一条千里长龙,自远方从容而来,在脚下缓缓而去。“龙”从黑龙江里面游出来,说是“龙兵过”再贴切不过。朝阳升起雾汽升腾,高楼悬浮在半空,是真正的人间仙境。美丽的哈尔滨睁开惺忪睡眼,套上华丽的五彩霓裳。电车道上,一列列电车往来穿梭。江面上,游船一趟趟摆过来摆过去。

花红柳绿之间,绿男红女卿卿我我,万物更新天地祥和。高楼大厦和柔软的垂柳,倒映在清澈的江水之中,原来水下还藏着一座美城。所有这一切,无不构成一幅幅令人陶醉的图画。大家划着小船过江,登上对面太阳岛。

对比血肉横飞的战场,这里就是仙山琼阁。

听哈尔滨的战友介绍,早在三百多年前,清王朝已经将这里开发为水师营地。三十多年前,随着中东铁路的建成,哈尔滨发展成为水陆畅通的商镇,太阳岛成了外国侨民避暑度假的场所,许多欧式建筑,都是那当时候留下来的。抗战期间,民族英雄赵尚志、赵一曼等抗联将士,都在这里从事过革命活动。解放后,哈尔滨市举行第一次“五一国际劳动节”纪念活动,也在这里举行。

父亲在一座小楼家周立波在这里写成。战友们尽兴后划船归来,天近黄昏。

父亲一边划桨,一边恋恋不舍地回头望去。

落日余晖,将树木和一座座俄式建筑染成金色。

金色的太阳岛倒映在江水中,让父亲想起家乡此时的西庙山、西山砬子、老石礁、王家崴子,一一重叠在眼前的美景之中。可惜他长到十三岁,还没去过河口门子,没进过望海楼,没去过西庙山,没踏上南岛子,没去过老石礁。

他记忆中被夕阳染成橘黄色的老李大河、盐场、老李小庙前两棵大杨树产生的的遐思,已渐行渐远。橘黄色带来无限惆怅和彷徨,也随流云去往远方。

小船驶近彼岸,眼前宽敞的马路,不断拓展父亲理想的宽度。穿梭往来的电车,为他界定了新的航线和生命轨迹。属于他和家人的葱茏小院,已经坐落在红墙绿瓦之下,一幢幢洋楼之间了。他要在人生辉煌处锚泊站稳脚跟,彻底改变董家以农为人的宿命。夜幕降临,霓虹灯将江水映得五颜六色,就像北海龙宫。

他们来到“老厨家道台食府”,坐在古色古香的包间里。清蒸鳜鱼、酱骨、锅包肉、红烧猴头蘑菇、飞龙、大马哈鱼等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不管“同源涌”陈酿还是哈尔滨啤酒,战友们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在训练结束之前,为了父亲的去留问题,学校领导产生了不同意见。

有的领导认为,董云程同志经历传奇、精彩、神秘,业务全面,出类拔萃有天赋,是个难得的刑侦人才。有的领导认为,此人越是有过人之处,在使用上越要谨慎。他被错误处理虽然平反,档案里只存有证明人的电话记录。“三反”“五反”运动刚结束,像他这种历史不清的人绝不能进入公安队伍。因此,他的经历越传奇、精彩、神秘,也越复杂。他只是个区派出所的小小见习特派员,按程序不能直接被省公安干校直接留用。如果该同志历史不清,再混进公安队伍,必定给我们的事业造成重大损失。最后,领导们统一了意见:该学员各方面优秀,必须由各级干部部门严格调查政审,被错误处理情况属实,才能批准转正。

嫌犯“瓦西里教授”刁钻狡黠,使审讯一次次陷入僵局。他自称中苏混血儿,伪满时期在“建国大学”任俄语和古汉语教授。在审讯过程中,他时而讲俄语时而说中文,无法定案。有人提出,让准备离开哈尔滨的董云程试审。

父亲接手此案,在第一次交锋中,“瓦西里”故伎重演,先讲一大通俄语,然后看父亲的反应。父亲制止翻译,直接用俄语问:“你讲的乌鸦与狐狸,是谁的寓言?”“瓦西里”一愣,没想到此人俄语如此流利,说:“普希金。”

父亲轻蔑地笑了,纠正:“这是克雷洛夫的寓言《乌鸦与狐狸》,咱俩谁是乌鸦谁是狐狸?你张冠李戴讲的这个故事,想对我表达什么意思?”

“瓦西里”用汉语狡辩:“朋友,俄语不是我的主科,我讲古汉语。”父亲说:“你讲一段我听听。”“瓦西里”说:“孔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父亲纠正:“这是曾子说的,他是孔子的得意门生。我每天多次反省自己:替别人做事有没有尽心竭力,和朋友交往有没有诚信,老师传授的知识有没有按时温习。你为谁做事才尽心竭力?你满口谎言,哪里有诚信可言?”“瓦西里”摊开两手:“我不明白你的话。”

父亲说:“我相信,因为俄语和汉语都不是你的母语。”“瓦西里”轻蔑地问:“我的母语是什么?”父亲说:“日语。因为你是个地地道道的日本人。”

“瓦西里”连声否认:“莫名其妙!不可思议!无稽之谈!”

父亲说:“你又说错了,应该是无懈可击。你知道头山满吧?”

“瓦西里”装糊涂:“我只知道奶头山,小丰满。”

父亲一把撕开他的衬衣,“黑龙会”纹身显现:“头山满是日本黑龙会的祖师爷,口号是‘到黑龙江去’。现在,人民政府成全你,让你有来无回。”

“瓦西里”凶相毕露,唱起日本国歌《君之代》我皇盛世传千代……他猛地扑上来夺枪,被父亲挥出一拳打懵,倒在地上成了一堆烂泥。

他终于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土肥原贤二”手下的大特务木村。

十几年来,他以教授身份为掩护进行各种间谍阴谋活动,对东北人民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木村死心塌地效忠天皇,日本投降后拒绝回国,隐藏下来准备长期潜伏,虽然躲过了一次次审查,终于没逃过败露的下场。

第二天,木村被父亲亲手处决。

经过四个月的专业训练,让父亲见了世面开阔了眼界。

此时的父亲英姿勃勃,衣着时髦气质优雅,油黑的小分头梳理得一丝不苟,下巴刮的干干净净。他把脚上的捷克皮鞋擦得油光铮亮,一身哔叽衣裤烫熨得有棱有角。他腕上戴着瑞士手表,鼻梁上架着水晶石养目眼镜。他口袋里装着自来火高级烟盒,手提浅灰色帆布公文包。他怀揣勃郎宁手枪,目光犀利。他沉稳大气,嘴角漾出一丝自信的微笑。九月的哈尔滨已经告别暑热,他仍手持一把折扇,风流倜傥地走在着名的中央大街上,不时被过往的美丽姑娘们顾盼流离。

鬼门关生死关美人关事业关,父亲关关闯过。眼前的成果来之不易,他十分珍惜。他要谦虚谨慎努力工作,不骄不躁,让“始于哈尔滨”美梦成真。

学校研究决定:为董云程同志办理转正手续,调到省公安学校加以重用。

培训结束之前,父亲给家里拍电报,让爷爷到泰康接站。那天天不亮,爷爷赶了马车出发,晌午之前来到泰康。他在车站前的杨树下卸套栓马,打水饮马,搬下马槽子添上草料喂马。他坐在树下就着咸菜吃粘豆包,拔出玻璃瓶塞子,“咕嘟咕嘟”喝水。他一觉睡到下半晌,被火车的鸣笛声惊醒。

从哈尔滨方向开来的火车,“吭哧”“吭哧”进站。对父亲的一身行头,爷爷看都不稀得看一眼。父亲给两家老小买了礼物,大包小裹红红绿绿装了一车,爷爷不屑一顾。爷爷本来和父亲无话可说,虽然不是秦桧,也形同路人。

父亲问:“爹,你和我妈身体都好吗?”爷爷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回答。父亲又问:“弟弟和妹妹学习怎么样,入没入团?”爷爷半天才说:“家里出了点事。”父亲浑不由地一哆嗦。家里是“事窝”,出了点事肯定是大事。

父亲追根问底,爷爷马上打住不发一言,只得耐心等待,让他自己说。

马车行驶二十多里路,爷爷才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你妹妹和邝守仁的儿子有了孩子,县里和区里来人调查开会,现在和畜牧站的鹿回首成亲,孩子生下来第二天就死了。你兄弟给女学生写信被学校开除,和温和屯温小手的闺女成亲了。你回去什么都别问,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别给我没事找事。”

父亲像被轰了两洋炮,从车上跳下来:“爹,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爷爷拉下脸:“到家你就知道了。”父亲抓住前套卸马,爷爷问:“你卸马干什么?”

父亲说:“爹,你先回家,我骑马去区里问清楚。”“妈拉个巴子!”

爷爷跳下车像抽牲口,照父亲狠狠抽了一鞭子。鞭子太长离父亲太近,鞭杆抽在父亲肩膀上,不疼也没有震慑力。爷爷后退了十多步借着冲力,大鞭子一抡像震慑牲口,照父亲耳根狠狠甩了一鞭子。“啪”地一声,鞭梢在父亲耳边炸响,顿时被震蒙。爷爷开腔就骂:“你要是回去再给我添膈应,就别回家!”

父亲像牲口一样被吓住,脑袋耷拉下来不敢吱声,顺从地坐上马车。

回到家里,兄弟媳妇叫了声“哥哥”,父亲没吱声。鹿回首叫了声“哥哥”,父亲“哼”了一声。姑姑向奶奶告状:“看我哥,好像欠他几百吊。我们搬走。”叔叔也向奶奶告状:“看我哥,丧丧个脸子,我们出去溜房檐!”

奶奶从屋里“扑通”“扑通”来到外屋,开腔就骂妈妈:“就是你这个小老婆背后撮撮的,我大儿子刚回来没等喘口气,你就下舌!呸!呸!”

父亲说:“我刚回来没进屋,我们两个人还没说话。”奶奶说:“她不会找他二哥写信?这家的事,都让小老婆撮撮坏了!”父亲满脸赔笑:“妈,谁都没给我写过信……”奶奶“哇哇”吐了几口绿水,“咣当”一声倒在地上。

姑姑和叔叔无动于衷,妈妈一边给奶奶揉胸口一边哭着呼唤:“妈,是我不对,妈,你醒醒……妈,妈……”对父亲,“快去找宋先生!”奶奶立刻从地上起来,狠狠瞪了妈妈一眼:“我没死也叫你咒死了。”父亲手足无措,拿了掏火耙去刷国。叔叔笑了:“看我哥。”姑姑也笑了:“看我哥。”

爷爷笑着骂了句:“呸!两文钱买碗兔子血,贵贱不是个物!”

第二天一早,父亲骑马到区里,先找派出所龙所长汇报训练情况。他再过问一下家里的事,处理完之后,省里的调令也到了。父亲下了决心,这一回一定把自己的小家搬到省城,再不回来。他过去不管骑马还是骑自行车、经过屯落还是路上,没有人不熟悉他。人们都他打招呼,隔老远就喊“一根绳!一根绳!”让他听了心里发烫。现在遇上了熟人都不和他搭话,躲着他走。

人人们指指点点:“就是他妹妹,勾搭地主的儿子养了私孩子!”“他家本来是大地主,他是叛徒土匪,是漏网的反革命!”“真看不出来,怎么还没把他给抓起来?让他蹲监狱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