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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迷途不返死心塌地与人民为敌 蒙冤屈入敌后送情报劳苦功高(2 / 2)

每逢农闲,小西山人去西南海提鱼,到南洪子照泥蟹,到老石礁撬海蛎头,到西沙岗子挖大树劈劈柴。光棍子们到老碾房里听瞎董万空讲三国,嚼嘴磨牙抬杠,睡碾盘等媳妇,半夜三更到北海大流石炕上盼望小龙女。边外农闲时有人闲不住,去当胡子快活半年,大碗酒大块肉赚一肚子好下水,开春种地再回来。

更有一批人,也是说不上媳妇的光棍子,当胡子为了能沾一沾女人。

放在小西山,董万开就是匪首瞎董万空就是军师,光棍们都是胡子。

父亲终于弄明白了,我军为什么抓不住谢文东。在一望无际的深山老林里,我军在明处土匪在暗处。我军人地两生土匪熟悉地形,很难抓住行踪,抓住了也很容易溜掉。我军一次次徒劳往返,站在山头看光景的土匪们,得意忘形地哈哈大笑。那一回,土匪下山抢劫西莲花泡。父亲进到一个叫刘先伦的猎户家里,说明自己的身份。刘先伦对谢文东痛恨不已,答应为我军送出谢文东所在位置的重要情报。父亲特地写上一句话强调:树倒猢狲散,擒贼先擒王。

父亲随谢文东的土匪离开莲花泡进入西山,安营扎寨准备休息三天。贺晋年司令员率领骑兵团火速赶到西莲花泡,立即下达作战命令:“擒贼先擒王,剿匪要剿匪首。这一回,我们一定要抓住谢文东这只老狐狸!”

各部队迅速完成了搜山准备,谢文东突然下令立刻转移,像未卜先知一样。我剿匪部队又扑了空,一无所获。父亲马上警觉,我军内部暗藏着土匪内线。父亲用在财主家抢来的两个金镏子,买通了谢文东身边的土匪李德龙。此人既凶狠残暴又不缺怜悯之心,既狡猾也憨厚,逛窑子的时候最是正人君子,藏着满肚子的鬼心眼又路人皆知。一物降一物,这样的人,却深得谢文东的信任。

李德龙只要有金货有酒喝有女人,把脑袋割了也心甘情愿。

谢文东除了拿国民党上将军长委任状唬人,再是靠小金佛保命,在土匪中早已经没了威信。共产党解放军对谢文东穷追不舍,李德龙也厌倦了惊弓之鸟这种生活。一旦谢文东倒台,自己也没了后路。那天,两个人偷偷下山喝酒。

李德龙酒后告诉父亲,我军司令部作战参谋裘文成,是谢文东的内线。父亲了解裘文成,此人读过“国高”精明强干,和周围的人相处很好。尽管他叔叔当过伪满洲国警察,还有人命案,讨论他入党时竟全票通过。李德龙还告诉父亲,说我方有个叫“大包”的小个子解放军专门管上线,这边一个叫“鸭脖子”的土匪专门管下线,两个人定时接头,骑快马传递情报。

父亲惊出一身冷汗,必须尽快送出这份重要情报。

那天在土匪转移途中,父亲用一个金链子做酬劳,委托一个外号叫“那啥玩意”的人,火速把情报送给我军。“那啥玩意”不识字,不管和谁说话打招呼还是拜年,张嘴都是“那啥玩意”打头,和他爹说话也一样。那天他上来烟瘾,竟用写有重要情报的纸片卷烟,抽了大半截想起不对劲,急忙掐灭。他拿了一小截被唾沫濡湿皱皱巴巴的烟蒂巴,火速送到我方部队,如实说明情况。侦察科长孟继能绞尽脑汁无法破译,惋惜得捶胸顿足,差点把“那啥玩意”一枪崩了。

谢文东率匪部逃到丹江西岸,人困马乏走不动,就地休息。我骑兵团发现一伙土匪正在做饭,立即扑了上去。枪声一响,土匪迅地向四面八方散去,骑兵团追了半天没追上。土匪在旁边的山头上聚拢,我军骑兵追击却南辕北辙。

谢文东带着匪徒在深山里东游西窜,同我军捉起了迷藏。

父亲发现,土匪能在山林里长期生存,主要依赖藏在深山里的密营和粮食。只要切断和烧毁密营和粮源,谢文东纵有天大本事,只能束手就擒。

父亲以“刺探解放军行踪”为借口,找到一位农会干部、共产党员安振玉,让他把情报立刻、亲自送到贺晋年司令员手里。安振玉及时将情报送到,我军肃反部门很快查清了内部特务,审讯后立即处决。贺司令员果断改变作战意图,命令各部队立刻行动。战士们以此想出各种发现匪踪、炸毁密营、断敌粮源的办法,谢匪露头就打,让他们无处藏身无饭可吃,人困马乏饿得头昏眼花。

除了被打死打伤、投降开小差、溃散逃跑的土匪,剩下的越来越少。我军将士受到极大鼓舞,士气越来越高。部队虽然疲劳,坚持就是胜利,一定要活捉谢文东,彻底消灭顽匪。狡猾的谢文东又改变战术,白天将匪部化整为零,藏匿不动,夜晚行动,将我军拖垮东山再起。土匪销声匿迹,仿佛做了鸟兽散。

没有粮食,谢文东下令杀马充饥。土匪抛弃的牲畜内脏,引来大群乌鸦。哪里有成群的乌鸦盘旋聒噪,那里就有土匪活动。土匪在夜里吃饭、取暖,必然产生火光。假如我方先以小部队秘密潜伏,派出小股侦察员爬到树上、山顶蹲守观察;敌人在明处我军在暗处,既不暴露目标又可休息。发现目标之后,再悄悄摸上去一阵猛打,虽然不能将土匪彻底消灭,也会丧失其意志,溃散后不易集结。

同时,再以大部队在外围实施铁桶包围,向内压缩肃清残匪,即使一百个谢文东也插翅难逃。父亲急得火烧眉毛想了许多办法,都没能将情报送出匪巢。

那天半夜三更,父亲不能再等了,宁可被错杀也要送出情报。他借站岗机会,悄悄溜出山林。他摸到山脚下走出几里地远,才发现身后有人跟踪。

他刚要掏枪,没等回头,一枝冷冰冰的枪口,已经顶住他后脑勺。“把枪放下。”那人低声命令,声音似耳语。在黑暗中被跟踪不被发觉,父亲知道此人非同一般,乖乖地掏出匣子枪扔在脚下。“刀。”那人又耳语般命令。父亲藏在内衣里的八宝小攮子,是他在一户财主家里抢的,除了自己谁都不知道。此人如此了解自己,注定凶多吉少。父亲乖乖地掏出八宝小攮子,扔在脚下。

那人拣起匣子枪和小攮子,耳语般命令:“照直走,别回头。”父亲一边走,一边琢磨此人是谁,什么身份。那人说:“你不用胡思乱想,我是侦察处的孟继能。”父亲回头说了声“孟处长”,太阳穴挨了重重一拳,一头栽倒在地。

孟继能是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一直在保卫部门做锄奸反特工作,对敌斗争经验丰富。他多次单枪匹马深入虎穴,捉拿罪大恶极的内奸叛徒。只要他亲自出马,必定是大案要案,此人不是罪大恶极千刀万剐,就是被冤枉急需澄清。父亲弄不准自己属于什么情况,也许被冤杀也许被平反,老老实实地往前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默默地走到天亮。在一棵大松树下,孟继能终于说话:“董云程同志,给你枪和小攮子。”父亲这才敢回头,但是没敢接枪和小攮子。

孟继能说:“让你拿你就拿着。”父亲这才接过匣子枪别在腰间,把小攮子揣进怀里。父亲说:“孟处长,你不怀疑我是叛徒特务?”

孟继能说:“我要是怀疑你,早命令小分队把你处决了。以前在锄奸反特方面,我们曾经付出过惨痛代价。许多对革命忠心耿耿的好同志被错杀,给革命事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血的教训太多了。我的原则是:对真正的叛徒内奸决不放过,对受冤枉的同志不错杀一个。你为抗日和革命做出过巨大贡献和牺牲,没有投敌的条件,因此没贸然下叛徒特务的结论。尤其我方接连接到几次有价值的匿名情报,我就怀疑是不是你送出来的。你这次是想冒着被错杀的危险,亲自送出重要情报。我通过几天来的观察和这一路思考,相信你是清白的。”

父亲感动的真想大哭一场,努力克住:“谢谢处长和组织的信任,”压低声音,“军区司令部作战参谋裘文成是土匪内线,我方有个叫大包的小个子管上线,这边一个叫鸭脖子的土匪管下线,两人定时接头,骑快马传递情报……”

沉着冷静的孟继能,顿时提高声音:“你提供的情报可靠吗?”父亲说:“我用党性和生命保证。”孟继能擦着头上的冷汗:“我们赶紧回部队,逮捕裘文成。”父亲说:“对面是梁老鸹屯,我去弄两匹马。”孟继能说:“越快越好……”

“啪”地一声,身后一声尖锐枪响,父亲一头栽倒在地。

整个天地随着他的耳朵“嗡”地一声,变成一缕青烟融入漫漫黑夜。时间过去了亿万年,实际上只是一瞬间。父亲有了意识,以为孟继能开枪处决自己,又觉得自己并没死。他睁开眼睛一看,孟继能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

孟继能能同时侦察几个复杂案情,条理清晰毫无差错,是有名的“神脑子”。此时他脑洞大开,乳白色的脑浆,顺着他脑门上的枪眼里汨汨流淌。父亲不知遭到何人暗算,猛地爬起来操枪在手,藏到树后,向四外观察。

一枝枪口顶在他后脑勺上:“我一直不想让你死,你才活到现在。”父亲听出是王青山,慢慢回过头,面对黑森森的枪口:“开枪吧。”王青山收起枪:“我为什么要开枪?我们走吧。”父亲问:“你让我到哪儿去?”王青山说:“谢文东很就要完蛋了,我们马上去沈阳,投靠中央军。”父亲说:“我不去。”王青山说:“那就别怪我无情,你和姓孟的一块儿走吧,你再想一想。”

父亲问:“你为什么非让我跟你走?”王青山说:“我单枪匹马一事无成,和别人也一事无成。当初我们俩一起走,凭我这大个,也能弄个老毛子大娘们。好多人和我一样,都选错了路。”父亲说:“你现在跟我走也不晚。”

王青山苦笑:“我跟你走,共产党肯定要我的命,还得跟国民党。”父亲说:“不能改变?”王青山说:“共产党那边没有我的活路,也没有你的活路。你提供情报对消灭谢文东有功,姓孟的不明不白死了,你照样说不清楚。”

父亲深深叹了口气:“你打死我也不能打死孟处长,谁都别想好。”

说着,父亲向王青山胸前拍了一下,一只正在叮血的大马蚊子被拍死。

王青山说:“这东西可蝎虎了,连大马靴子都能叮透……”

他用手一扑娄,碰到一把硬邦邦的刀把。他这才意识到,董云程的小攮子已经插进自己胸口,黄铜八宝刀格紧紧地顶在胸前,只露出铁梨木刀把。父亲愧疚地说:“对不住了青山,咱哥俩这辈子没处明白,下辈子好好处吧。”

王青山手握刀把慢慢地拔出来,鲜血顺着刀口喷涌而出。他像撒了气一样慢慢地蜷缩在地上,顿时矮了半截,困乏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真困……”闭上眼睛静静地死了。汨汨流淌的鲜血,在他身下积成一座小小的堰塞湖。

父亲费了好大劲,才拽下王青山身上的背包,沉甸甸的像装满砖头。

他拉开拉锁,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一套国民党上校军服,一枝勃郎宁手枪和一包子弹。王青山将几种型号的子弹混放在一起,一看就没有主心骨。另一个绿绸袋子里面全是金货,也是他最值钱的家当。对于父亲来说,什么也没有枪和金货有用。金货可以让人跑腿卖命,枪可以要敌人的命。有了这两样东西,什么事情都好办。这些金货再值钱,此时也不如一颗子弹。他把金镏子金链子金镯子金砖掏出来,一把把地抛向四面八方。金链子落到树枝上,颤悠几下“吧嗒”掉在地上。金砖碰到树干上崩起老高,也落在地上。金碟子高速旋转,顺树干缝隙飞出去。掉在地上的金碗,“咣当”一声闷响。几大把价值连城的珠子,“刷拉”几声没影了。五枝手枪加上一大包子弹,有十几斤重,够他背的了。

孟继能除了两枝手枪和子弹、一枝笔和一个小本子,身上一贫如洗。父亲用刀剜了座土坑,把孟处长的遗体抱进去,盖住脸,敬个礼埋了。

王青山人高马大,父亲撅了一堆松树枝将尸体覆盖。他把枪和子弹背在后背上,踩的脚下的枯枝败叶“窸窸窣窣”响。他及时将情报送达我军,人随即被关押审查。我军掌握了谢匪的活动规律,将丹城西岸封锁得和铁桶一样。

谢文东带领匪徒从五道河子下山,从五虎咀子偷渡丹江,被我军守卫部队一阵猛烈射击打了回去。他不死心,带领匪徒往北奔去。北面有个只住一户人家的能能沟,从屯后深沟里可以过江。他刚接近能能沟,遭到我军一阵猛烈扫射。我军一个班,早驻守在这户人家的厢房里。谢匪无路可走,只好逃回深山。

我军加强了政治攻势,在土匪可能经过的地方贴上标语,宣传我军的俘虏政策。部分土匪动摇,向我军投降。我军派两名猎户进山劝降,刚掏出身上带的玉米饼子,就被饥肠辘辘的土匪们一抢而光,一边吃一边问山外的情况。

两位猎户趁机说:“外边的民主联军海了,江边都住满了。只要缴枪投降,就能活命。”几个土匪站起来:“不干了,投降共产党,留条活命!”

谢文东气急败坏地掏出手枪大吼:“这是共党的欺骗宣传,别上当!共产党合江省政府主席李延禄给我来信,是忽悠我。日本天皇派飞机来接我,是求我。国民党发给我青天白日委任状,是抬举我!共产党围困我们的三五九旅是干什么的?在延安是种菜的!拿锄头把子的和我老谢头打仗,他能赢就怪了!共产党的刘转连,来给我老谢头转运!三五九旅的王震,往我头底下塞枕头!贺晋年,提前给我老谢头庆贺新年!有小金佛保佑,我就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父亲利用和土匪一起逃窜的机会,不断打冷枪,射杀死心塌地的顽匪。

父亲藏在一棵大树后面,趁谢文东训话,瞄准扣动扳机。一声枪响,谢文东头一偏,旁边一块树皮被打飞。谢匪眼皮不眨一下,轻蔑地:“这枪法还打我的黑枪?扯犊子!跟我老谢头,马上就出头!跟我谢文东,个个是英雄!”

谢文东刚命令将两个猎户捆起来,我军搜山部队赶到,一排密集的子弹,打得土匪四下奔逃。晚上,一群群土匪下山投降。他们饿的走不动也站不稳,脸色黑绿胡须老长,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有的土匪吃玉米饼子撑得说不出话,还有的被活活撑死。我军派出的小部队化妆成土匪,仔细搜索江岸上的每个山头。

两天之后,谢文东被我军活捉,公审之后处决。

东北民主联军司令员林彪来电嘉奖:

合江军区全体指战员:此次刁翎剿匪战斗,肃清了民族叛徒谢逆文东股匪,并生俘匪首谢逆文东,为人民除害,巩固了解放区后方的治安,特电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