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说网 > 都市重生 > 走出小西山 > 第11章 找比例立规矩乌龙腾飞 打天下只靠老镢头一把

第11章 找比例立规矩乌龙腾飞 打天下只靠老镢头一把(2 / 2)

转眼之间到了秋天,沙岗后金灿灿一片,没有他们一粒粮食。董希录起早贪黑地在地里干活,没病没灾活蹦乱跳,吃香喝辣又黑又胖。连老天爷都不主持公道,他们只有替天行道。四家人聚在柳树趟子里,献计献策,如何置董希录于死地。白成太父子一直看热闹,董千溪以为他们有情有义,顾及亲戚礼道。

董龙头看透白成太心里的小九九,敲打:“谁和稀泥让谁屌蛋精光。”白成太马上献计献策:“咱们去衙门告他!”两个儿子随声附和:“去衙门告他!”

董千溪躺在沙子上,像一条被扔到岸上的胖头鱼,一说话就喘:“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有钱、送衙门,不如打他、爬不出门……”

董龙头坐得板直,想个歪点子腰都疼龇牙咧嘴,没好气地说:“你躺着说话不知道腰疼!不告怎么办?能打得过我们早打了,要打你去打。”

一看董龙头都说了怂话,大伙儿把报仇希望,寄托在董虎尾身上。董虎尾和哥哥相反,少了一只耳朵听力少了一半,精神头、体力、思想、尊严都少了一半。他用手掌弯成半圆,贴住耳眼代替耳蒲扇,才能听清别人说话。

他的沮丧让大家加倍沮丧:“我哥的腰被董希录打成板腰子,别说打人,拣金元宝都哈不下。董千溪爷们八个绑在一块儿,不够董希录一顿镢头把敲的。白家父子爷们,更是豆腐渣子和尿泥,抹鸡窝鸭栏都得塌。指望我,该用这只好耳朵去扇董希录的老镢头刃。要不把我绑了,送给董希录一镢头开了瓢过把手瘾,还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刨。要不,大伙儿凑点钱买几只小公鸡什么的,到他家跪地认个干爹,也许能发发善心分点地给咱们。爹呀,我没有招了。”

董虎尾比哥哥更怂,大伙儿既泄气又窝火。董千溪抓了把沙子,悲壮地往沙岗后爬,要去和仇人拼命。儿子们都对他嗤之以鼻,他爬了两步又爬回来。

董龙头把住一棵小柳树,晃掉几片树叶子,好不容易站起来。他迈着标准的军人步伐,在沙地上走了三圈,终于想出良策:“咱们骂不过他也打不过他,他种好庄稼,咱们吃现成的。”大家一致赞同:“他家兄弟五个金盆洗手,咱哥爷们半路起家。”董千溪一下子从沙地上爬了起来,沾了一层沙子的脸像贴张砂纸,说:“他出力冒汗,咱坐吃饱饭!他想还地?咱还不要呢!”

秋天到了,地里的苞米棒子比鲐鲅鱼肚子还鼓,比棒槌还长。那天鸡叫头遍,十几个男人各拿麻袋,在黑暗掩护下,到沙岗后潜伏。董千溪老当益壮,和年轻人一起行动。董龙头板腰子行动不便,站在董千溪曾经的指挥所里,任总指挥。

他刚要“啊啊啊啊”学猫头鹰叫发出信号,董希录在眼皮底下悄悄走过去。

他以为是只黄鼠狼。沙岗后有人咳嗽,董希录正在收获地头地垴的绿豆。万幸的是,董希录经过没发现他。太阳出来之后,董龙头看见董希录从旁边走过去,出了树趟子指了指天空发出指令:“董希录回家吃饭了,开始动手!”

三春不如一秋忙。爷爷早饭和午饭不回家吃,奶奶到沙岗后送饭。董虎尾吓出一身冷汗,他刚才看走眼了。潜伏在沙岗后的人们怀疑董虎头人品,是不是使坏水,让董希录将他们一网打尽。爷爷一直干到太阳落山,天黑看不见才收工。他又从董龙头眼皮底下走过去,回家后扫完院子挑完水,进屋吃饭。

董虎头弄不清董希录是不是回家了,迟迟不敢朝沙岗后发信号。等到夜幕降临四外漆黑一片,董龙头才像告别一样,朝沙岗后挥了几下手。

董希录的一镢头,不但打残董龙头的腰,更吓破他的胆。谁一提董希录或者眼前飞过一只苍蝇,他都猛一闪,仿佛老镢头横扫过来,腰病都是这么犯的。他最宾服的人是敢打自己,谁能把自己打服打残,他向谁屈服投降。他连自己都信不过,更别说这些残兵败将。他明天带头写契约,把沙岗后的土地全部让给董希录。从此后他头不往这边回,眼不往这边瞅,腰更不往这边扭。

他和董希录见面不说话,走对面窝头往回走,走碰头就得头破血流。他要到沙湾底南头开点薄地,和董希录井水不犯河水。他要留下家书,让子孙后代铭记仇恨耻辱,和董希录家老死不相往来。盗贼们饥肠辘辘等了一天,听见西沙岗子尖小杨树晃的“哗哗”响,知道董龙头发出信号,相继钻出潜伏之地。

董千溪在壕沟里面窝了一天,也观察一天。董希录根本没离开沙岗后,董龙头却晃动小杨树发信号,顿时起了疑心。他亲眼看见董希录回家了,和儿子们进到苞米地里,没掰苞米穗子。四周越安静,他疑心越大。他越想越不对劲,朝儿子们摆摆手,悄悄地溜出去。几个儿子被董希录打怕了,心里一直打鼓。父亲带头往外溜,他们收不住脚,赶紧绕回家吃饭,躺倒就睡。

白成太的两个儿子都是好兵苗,天生会利用地形地物。他们用树枝做成伪装帽戴在头上,用蒿子和老牛筋做成伪装网披在身上。他们个个是出色的侦察兵和狙击手,在敌人眼皮底下一动不动地潜伏。他们听见信号之后,一边观察,一边向苞米地里匍匐前进。父子们刚接近地边,发现情况异常,顺原路悄悄撤退。他们从大西山屯后绕到南海底,从盐场转个大圈,再从地东头溜回家。

只有董虎尾土鳖心实,对哥哥半点都不存疑。他和狐狸一样窜进苞米地,看准一穗苞米棒子。董希录如同嘴对他那只好耳朵窟窿喊:“呔——妈拉个巴子!”

他以为心虚听岔耳,像傻狍子一样慢慢站起来。他用两只手掌圈成圆圈当耳廓,转了一圈没听见动静。他“咔吧”一声掰下那穗苞米,一块土坷拉“啪啦”一声砸在脑袋上!脑袋没开花土坷拉开花。他魂飞魄散扔了麻袋钻出苞米地,不分东南西北瞎跑猛跑。他感到双脚逐渐离开地面,腾空驾云在空中飞翔。

他一机灵清醒过来,已经漂浮在漫洋大海上。他天生怕山怕水,恶梦中经常跌下悬崖掉进大海。上次他被董希录追进大海没淹死,漂到石炕上面捡了条命。这一回,他在漆黑的夜晚怎么进的老牛圈出的石门沟,怎么进到海里、漂流两天两夜到了王家崴子,只有天知道。他只知道秋天外面凉,海水里温乎乎。

董龙头在沙岗子上没动地方,等众人扛回苞米,分给自己半麻袋。他听见苞米地里传出吆喝声,人在树趟子里逃跑的“劈里扑娄”声,知道大事不好。他沉重的身体像块厚棺材板,半夜三更,好不容易自己把自己扛回家。

三天之后,四家人在西沙岗子上打成一团。董千溪以为,白成太和董希录是亲家,事先串通好,引诱他们爷们上当。死里逃生回来的董虎尾,认为狠心的哥哥借刀杀人。哥哥借董希录之手除掉自己,独霸房产和兄弟媳妇。

董龙头有口难辩,明明看见董希录回家了,非得撒谎才算好人?兄弟说他想霸占他媳妇,倒想把兄弟杀了。“龙虎兄弟”心存芥蒂,白成太难以自圆其说。董千溪偷鸡不成蚀把米,小儿子董金斗摔坏一条好腿,躺在炕上不能动弹。

四家人各怀心腹事各自为战,不约而同想到一石三鸟:既报复董希录,也偷回粮食,还嫁祸他人。白海葵在腰间捆了块板子模仿董龙头,白海洋用驴皮胶粘住一只耳朵化装董虎尾,在沙岗后招摇过市,做出偷盗举动。

董千溪二儿子董万代化装白成太,三儿子董万人化装白海葵,四儿子董万典化装白海洋,经常在沙岗后苞米地边放牛,故意松开缰绳放纵牲口。

阴损的董虎尾竟为手足栽赃,偷着往哥哥董龙头家门口丢苞米穗子。

几家人的嫁祸于人之计,都以失败告终。不管白天黑夜,谁靠近苞米地,保证响起董希录的骂声。谁的手刚触碰苞米棒子,招来大土坷拉,在脑袋上开花。一棵苞米旁边站一个董希录,一穗苞米棒子上空,悬一块土坷拉。

爷爷自豪地说:“等把西山砬子和南海底都圈过来!”奶奶娇滴滴附和:“小爹,这么多地,一个人侍弄不过来。”爷爷踌躇满志:“雇长工,当地主。”

爷爷在沙岗后走来走去,把棉袄披在肩上双手叉腰,支棱出苍鹤翅膀。他肥水不流外人田,有泡尿憋到沙岗后,往地里“哗哗”尿。沙岗后已经没有地界,比例都在爷爷的老镢头范围之内。他脚下有根底,高高在上顶天立地。

有人说他是好汉,有人称他是孬种,香气袭人顶风臭十里。“妈拉个巴子!”人们经常看见二十八岁的董希录,竖条条站在西沙岗子上,威严一抹早年谢顶的光秃秃前额,气壮山河骂上这么一句。飞到头顶的小山雀儿吓得往上一窜,扎煞翅膀飞向远方。小西山是个国,爷爷就是皇帝。小西山是个县,爷爷就是县太爷。他开垦自己的土地,也挪地角石侵占别人土地。幸亏他不懂“牛皮条”占地和跑马界地,否则,早挪到老帽山了。爷爷和奶奶过日子珠联璧合,婚姻幸福美满,前景辉煌灿烂。奶奶天天上山赶海,如同现在的女人逛超市。

现在女人从商场超市买回的东西,都是冷冻的,死的,过期的。奶奶在山上海里采蘑菇、山果、野菜、龙须菜、海秧菜,都是新鲜的。她套野鸡、野兔、拣野鸡蛋,抓螃蟹、拣海蜇,都是活的。郁郁葱葱的大树林子、“穷簸箕”,是她的后花园,北海、大流、石棚、三块石、石炕,是她的养殖中心。

爷爷起早贪黑在地里播种,管理,收获,既用汗水浇灌也用阴谋扩展。沙岗后由原来的沙壤土薄地,变成了官道南、北那样的粮囤子。

吃正月闹二月,哩哩拉拉到三月。一进腊月,爷爷奶奶开始过年。他们在家里热炕头上吃香的喝辣的,出门穿棉的戴皮的。他们大人像大人样孩子像孩子样,男像男样女像女样,老像老样少像少样。他们既把掉蛋饺子吃得满嘴流油,也把腊八粥喝得有滋有味。他们年复一年重复这古老的故事,时刻警醒自己和后人不忘勤劳,绝不上演在腊八这天揭不开锅盖冻、饿而死的悲剧。有人穷的揭不开锅,冬天睡不上热炕头,过年吃不上一顿饺子,他们都笑出鼻涕。

二爷、三爷成亲后,爷爷、奶奶和太爷、太奶、三个没成家的爷爷一块儿过。农闲时,爷爷带几个兄弟出去卖货,也叫“挑小挑”。他们一人挑一副花支笼子,装着各种蒲绒用品、干鱼、蓑衣、苇席、药材等,换回各种日用品。南到复州城,北到盖州城和熊岳城,遍布他们的足迹。他们往返于永宁城到盖州城,人们叫“盖挑子”。爷爷被称为“大盖挑子”,五个爷爷依次被称作五个“盖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