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主的眸色微暗,注视着他。
“你是在赌——赌自己不会被碑界抹除?”
沈砚低笑:“我只是在写一篇无人敢写的篇章。”
碑主沉默了很久。
她伸出手,掌心浮出一枚古老的笔印——那是碑界最初的印记,所有命碑之源。
“沈砚,你知道‘命书’是什么吗?”她问。
沈砚略一皱眉。碑主没有等他回答,轻声道:
“命书,不是书写命运的工具。它是碑界对命的束缚,是‘书’强迫万物进入文字的锁。”
“从碑界诞生那一刻起,命不再是流动的线,而被书写为碑文,被我们这些‘笔者’反复抄录、校正、重定。”
沈砚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所以你说的——‘碑界只容一命主’,其实不是天定,而是人为的。”
碑主抬头,目光如寒星。
“不错。那是命书的原律。每一个书魂之座诞生,旧的命律便被抹除——这是碑界自我清洗的机制。执典不过是它的执行者。”
“你打破了这一机制。”
沈砚沉默半晌,抬手望向掌中的笔。笔锋燃起微光,青金与血色交织,形成一种新的色泽。
“碑界的文字若真能书尽命运,那我愿让它见一次新的书法。”
他缓缓道,“命不为书,不是逆天,而是给命一个自己书写的权利。”
碑主凝视着他,那一刻,她的神情复杂得近乎悲凉。
“你若坚持此道,碑界终会反噬。命律的循环会因你崩解。”
沈砚低声一笑:“碑崩了,命或许才能自由。”
碑主轻叹:“你真像他。”
“他?”沈砚神色一动。
碑主抬眸,眼中浮现出一丝遥远的追忆。
“碑界初立之时,曾有一位‘无名笔者’。他写下第一本命书,又亲手将其焚毁。碑界由此陷入混沌。后来——他的名字被命书抹除,连我,也记不起他是谁。”
“而你……体内的笔痕,与他极为相似。”
沈砚的目光骤然深沉。
脑海深处,有一道模糊的幻影闪过——一人立于火中,手握笔锋,向天书写,背后碑山崩塌。
“原来如此。”他低语。
碑主忽然伸出手,一点光芒从指尖射出,化作一枚透明的碑印。
“取此印,你或可临碑底。”她轻声道,“那里埋着真正的命书残页,也是碑界的心脉。你若真要逆写命律,必须在那里执笔。”
沈砚接过碑印,掌心微震。那一刻,他能听见碑界深处的心跳。
咚——咚——
每一次震动,都像是在回应他。
陆歧在远处看着两人,眉头紧皱,终于忍不住开口:
“沈砚,你真要去碑底?那可是……连碑主都不敢久留的地方!”
沈砚回望他,神色平静。
“碑主有她的律,我有我的字。”
话音落下,碑印化作流光,烙入他眉心。沈砚转身,背后青焰化作一对笔羽,缓缓展开。
碑主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叹息。
“你若失败,碑界崩,我等俱灭。”
沈砚回首,露出微笑。
“若成功,碑界将有第二行书。”
青光闪烁,他的身影消失在碑界的深渊之中。
碑界之底。
那是一片无尽的黑暗,碑文倒悬,光焰倒流。
每一块碑石都刻着同样的字:“命定”。
沈砚落地的那一刻,脚下的碑文忽然化作血色的涟漪,音声如咒:
“命由笔定,不可更书。”
沈砚眯起眼,笔锋在手。
“那便试试看。”
青金焰光再次燃起,他抬笔、挥落——
碑界深处,一道新字在黑暗中诞生。
那字非碑界原律,却自成命意。
碑石震动,碑文崩裂,命律开始混乱。
无数倒悬的碑影同时亮起,一股巨大而古老的意志在深渊中睁开眼。
“是谁……在书写我……”
沈砚笔势未停,声音冷如锋:“我,书你。”
碑界开始崩塌。碑主抬头望天,只见整片碑林被一道青金的笔光撕开,笔迹蔓延至无尽天穹,化作新的律脉。
碑主喃喃出声:
“命……归心,碑,始裂。”
光幕尽碎,碑界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