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对他们百年战术信仰的公开处刑。那些曾经任由他们宰割的“两脚羊”，此刻披上了乌龟的外壳，变成了刺猬。不，是钢铁的魔鬼。
“撤退！撤退！！”图鲁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然而，迟了。当骑兵失去了它一往无前的冲击力，陷入步兵的泥潭时，他们便不再是狼，而是待宰的羊。
这场战役，如砍瓜切菜一般结束了。
战报传回京城时，只用了八个字：重创万人，轻伤数百。
……
大同镇，伤兵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到化不开的、混合着血腥、草药、焦糊与腐肉的恶臭。
一名明军百户，正躺在污血和腥臭的草席上，等待着死亡。他很“幸运”，没有被当场杀死；他也很“不幸”，在混战中，他的臂膀被一名瓦剌武士的狼牙棒砸中，造成了开放性骨折。
这在十五世纪，就是一张死刑判决书。
伤口，已经感染了。
高烧。呓语。那条手臂肿胀得如同发酵的面团，皮肤紧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军医早已束手无策，唯一的“治疗”方案，便是在他昏迷时，用那把烧红的锯子，将他的手臂截断。但即便如此，在这卫生条件几乎为零的伤兵营里，死亡率也高得吓人。
就在军医拎着锯子，准备动手时，一个声音阻止了他。
“等等。”
来人，是于谦力排众议、安插进军中的、来自“方家商队”的随军医师。他很年轻，神情冷漠，带着一种与这个血腥战场格格不入的洁癖。
他没有理会军医那质疑的眼神，径直走到百户床前。他接下来的动作，在所有人眼中，都充满了渎神的意味。
他没有使用传统的金疮药，更没有烧符水。
他点燃了一盏酒精灯，将一套闪烁着奇异光泽的、怪异的玻璃器具——注射器——在火焰上反复灼烧。然后，他取出了一只小小的、用蜡封口的玻璃瓶。瓶内，是清澈如水的液体。
那不是符水，也不是丹药。那液体清澈得如同仙人的眼泪，却带着一种凡俗无法理解的、冰冷的秩序感。
这是方琅琊在那间地下圣所里，用那篮发霉的柑橘，提炼出的第一批“神药”——青霉素。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将那冰冷的针头，刺入了百户的手臂。
注射。
等待。
质疑。
一天后，那足以将人烧成傻子的高烧，奇迹般地退去了。
三天后，那原本已经开始腐烂流脓、散发着恶臭的伤口，竟然停止了溃烂，开始收口、愈合。
第七天，那名百户活了下来。
捷报，如雪片般飞向紫禁城。这一次，捷报上承载的，不再仅仅是冰冷的战功，而是两个足以震动天下的、神迹般的名字：
“神甲”与“神药”。
而这两个名字，都通过一道秘密的奏折，与一个人的名字，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兵部侍郎，于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