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奠基·新营盘(1 / 2)

顺治4年的初夏,太行山绿意汹涌,滹沱河支流的水量丰沛起来,轰鸣着穿过雷鸣涧。然而,这勃勃生机却让靖南营的原有营地显得格外局促、臃肿,甚至有些狼狈。

营地里,人满为患。新招募的士兵挤在临时搭起的草棚里,汗味和潮气混杂;缴获和自制的军械堆积如山,苦于无处妥善存放,只能苦盖油布,任凭日晒雨淋;讲武堂的课堂设在废弃的山神庙,每逢操练,号令声、马蹄声便压过了秀才讲解《孙子兵法》的声音;最头疼的是练兵,稍微大点的阵型演练就得拉到山外,既暴露目标,又效率低下。

李昊站在营地中央唯一一块空地上,脚下是泥泞的土地。他看着眼前这番“兴旺”景象,眉头锁成了川字。赵刚、老周、孙神医等核心人物围在他身边,脸上也尽是忧色。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李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咱们现在,像是个穿了几年前孩衣裳的壮汉,浑身憋得难受,一动就要撑破。”

他领着众人走进帅帐。帐中,一个粗糙但标识清晰的沙盘已经备好,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石子和小旗标注着山川、河流、现有营地及周边地形。

“看这里,”李昊拿起一根细棍,点在现有营地上方一片相对平缓开阔的河谷地带,“这片地,背靠鹰嘴崖,易守难攻,前有缓坡利于出击,旁有水源,面积足有两百亩以上。我意,将新营盘定于此地。”

老周闻言,立刻掏出算盘,手指翻飞,嘴里念念有词:“两百亩……夯土围墙、营房、仓库、校场、讲武堂……这得多少人工、多少木料、多少石方……”

赵刚则俯身细看沙盘上的地势:“此地势不错,但需加强东西两翼的警戒,需增设三处了望塔,挖设壕沟。防务布局得重新规划。”

孙神医捻着胡须,关注点则不同:“昊哥,讲武堂乃启智明理之所,须得找个清净向阳之地,远离工坊喧嚣,最好能听见水声,利于学子静心。”

李昊认真听着每个人的意见,频频点头。“周叔统筹物资,刚叔规划防务,孙先生选定学堂基址。咱们扩建,不是为了摆排场、讲气派,”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棍尖重重顿在沙盘上那片未来的营盘上,“为的是让咱们的枪炮有个遮风避雨、严加看管的家;让弟兄们有个能甩开膀子、踏踏实实操练的场子;让咱们的娃娃兵、老兄弟们,有个能安安静静读书明理的学堂!这才是立足之本!”

决策已定,整个靖南营如同上紧发条的钟表,开始轰然运转。

翌日拂晓,晨雾尚未散尽,新的营盘址上已是人声鼎沸。李昊的号令传遍全营:扩建新营,人人有责!

没有强迫,只有号召。但响应者云集。士兵们褪下军装,换上短打,手持镐锄;工匠们带着斧锯、绳尺;后勤的妇孺们抬着箩筐、提着陶罐,送来解渴的凉茶和充饥的干粮。甚至连半大的孩子,也跟在父母身后,帮忙搬运小块的石头。

王二脱了个精光膀子,古铜色的脊梁在朝阳下油光发亮,他吼了一嗓子,抡起一把巨大的开山镐,狠狠砸向盘结着草根的硬土。“弟兄们!跟着老子,把这地基刨出来!”泥土飞溅,汗如雨下。他这个先锋官,干起力气活来,依然冲锋在前。将领的身先士卒,比任何动员令都更有力量。

狗儿和几个年轻士兵被分去伐木队。参天大树在锯斧交替中轰然倒下,然后被众人喊着号子抬到空地,由老木匠弹线、取直。狗儿看着一根根原木在工匠手下变成规整的梁柱,对建筑的结构和力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休息时总拿着树枝在地上画来画去,向老木匠请教支撑和受力的道理。

老周无疑是最忙碌的人。他像一只高速旋转的陀螺,穿梭在工地的各个角落。哪里缺木料了,他得赶紧调拨;哪里石料跟不上了,他得立刻派人去采石场催促;几百号人的伙食、饮水、工具损耗,每一笔账都在他那个磨得油亮的算盘上噼啪作响,清晰可查。他的后勤调度,是工程顺利推进的生命线。

号子声、夯土声、锯木声、凿石声、还有孩童的嬉笑声,交织成一曲雄浑而充满希望的劳动交响乐,响彻太行山谷。这是一幅真正的“全民创业”图景,没有高低贵贱,只有为一个共同目标而流淌的汗水。

然而,热火朝天的景象下,并非没有杂音。几天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下来,一些习惯了刀头舔血、自由散漫的老兵开始抱怨。

休息时,几个老兵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娘的,天天抡镐头,胳膊都比耍刀粗了!有这力气,不如出去干一票大的,抢鞑子的现成营寨多痛快!”

“就是!费这牛劲自己盖?哪天鞑子打过来,还不是一把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