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营的日子,像一锅刚下火的滚粥,表面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一百八十人被分入斥候、工兵、步兵三营,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操练。斥候营在山林里钻来钻去,工兵营在泥地里挖来挖去,步兵营则在烈日下踢着正步,喊着口号。每个人都汗流浃背,筋骨酸痛,但没人喊苦——因为李昊说了,能喊苦的,还没资格上战场。
然而,真正的熔炼,从不靠温和的文火,而是靠一场猝不及防的迸裂与重组。
冲突发生在步兵营。
领头的,是那个曾在演武场上耍过几招花枪的逃兵,张彪。他身材高大,性格火爆,自恃是“老兵”,总觉得新兵营的规矩是给泥腿子定的。他看不惯工兵营的陈大壮一天到晚只会挖沟,更瞧不起斥候营的林小七像个山猴子似的到处乱窜。在他眼里,只有刀枪相见、正面冲锋才是好汉。
告发他的人,是矿工营的王二。王二话不多,但眼睛贼亮。他发现张彪总在夜里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王二撞见张彪撬开工兵营的仓库,偷了半坛烧刀子。
“张彪,你在干啥!”王二大喝一声。
张彪吓了一跳,随即恼羞成怒:“你个挖煤的,多管闲事!滚!”
“偷东西,不算闲事!”王二梗着脖子,他信奉李昊说的“仁义卫不认私刑,但认军规”。
“老子当逃兵那会儿,长官都不管老子偷酒喝!”张彪红着眼,一把揪住王二的衣领。
王二也不示弱,挥拳就打。两人瞬间扭成一团,在泥地上滚来滚去,嘶吼声惊动了整个营区。很快,闻讯赶来的十几个步兵营的士兵,不问青红皂白,就围了上来,其中几个还是张彪的酒肉朋友,嚷嚷着要“教训教训这个多嘴的矿工”。
眼看一场大规模的械斗就要爆发。
李昊得到消息,连盔甲都没穿,只套了件外袍就赶了过来。
营地里,十几个人正扭打在一起,泥水和汗水糊了一脸。李昊没有立刻喝止,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像冰锥一样扫过每一个人。那眼神里的寒意,让喧嚣的场面莫名静了一瞬。
“都给我住手!”韩通一声怒吼,带着几个亲兵冲了进来,这才彻底分开了众人。
张彪鼻青脸肿地爬起来,王二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蹭破了皮。
李昊走到张彪面前,捡起地上那半坛没喝完的酒,闻了闻,然后重重地放在他脚下。“偷盗营中物资,按军规,罚挑粪三月,以儆效尤。”
他又转向王二:“如实举报,澄清营中风气,赏银五两,以资鼓励。”
全场哗然。
张彪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屈辱和不甘:“凭什么!老子当逃兵时,长官都不管!凭什么到你这儿,就这规矩那规矩的?”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了在场每一个有过从军经历的人心里。是啊,旧军队里,长官的喜好就是规矩,拳头大就是道理。
李昊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张彪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炸响:“那是旧军!这是仁义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