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无声的博弈与太子的试炼
王适之的死,如同一场暴雨的终结,洗刷了朝堂的污浊,却也留下了湿漉漉的沉寂。幸存的反对者们彻底噤声,新政的推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顺畅。苏文清的币制革新稳步推进,第一批足色新钱开始在两京流通,反响良好;各地匠作学堂与民间工坊的有限合作也逐渐展开,带来了一些税收和就业,江南织机引发的动荡在疏导下慢慢平息。
然而,李瑾和林薇并未感到丝毫轻松。那块来自“守望者”的金属片,如同一个无解的谜题,静静地躺在密室中,提醒他们风暴只是暂时远离。而太子李昊在格物之道上日益显露的痴迷,更是成了他们心头一块沉重的大石。
这一日,李瑾将李昊召至御书房。案上并非奏章,而是摆放着几份来自不同渠道的文书——一份是北境郭猛关于黑狼部在失去黑石谷后,化整为零、骚扰不断的军报;一份是东南市舶司关于重建贸易秩序、却面临海盗残余势力干扰的陈述;还有一份,则是户部关于新钱推行后,如何平衡各地物价、防止奸商囤积居奇的策论。
“昊儿,”李瑾指着这些文书,神色严肃,“你如今已渐长成,需知这帝国运转,牵一发而动全身。北境军事,东南海贸,内陆钱法,看似无关,实则环环相扣。若你是朕,当如何权衡处置?”
这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考题,旨在考察储君的全局观和决策能力。
李昊认真地看着每一份文书,小眉头微微蹙起。他思索良久,才抬起头,眼中带着属于他年龄的清澈,却也有一丝超越年龄的审慎:
“父皇,北境之敌,如同受伤的野狼,虽暂无力撕咬,但骚扰不绝,意在消耗我军,等待时机。郭都督善守,当以巩固防线、清剿小股为主,同时加紧火器营操练,以待其疲。东南海贸,乃国库重要来源,海盗残余如疥癣之疾,当命水师持续清剿,但更需尽快恢复商路,重立市舶司威信,可适当减免受损商贾税收,助其复业。至于钱法……”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户部策论上:“新钱初行,信誉未固,奸商最易兴风作浪。儿臣以为,当严查囤积,但更需保证新钱流通充足,让百姓切实感受其便利与可靠。或许……可命格物院协助户部,利用新算之法,更精准测算各州府所需钱币数量,及时调拨,避免此地钱贵如金,彼地钱贱如铁。”
他的回答,条理清晰,既考虑了军事防御,也顾及了经济民生,甚至想到了借助新技术来提高行政效率。尤其是对钱法的见解,隐隐触及了货币流通与信用的核心。
李瑾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但脸上依旧严肃:“那你觉得,这三者,孰轻孰重?若国库银钱有限,当优先保障何处?”
李昊再次陷入沉思,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动着,仿佛在推演着某种公式。片刻后,他肯定地说:“儿臣以为,当以北境防御为第一要务。边关不稳,则内地难安。但东南海贸与内陆钱法,亦不可偏废。或可……以北境防御为基准,核定最低所需军费,再将剩余财力,按海贸与钱法对国库长远贡献之比例进行分配。此事……或可利用儿臣所创新算模型进行模拟测算,以求最优。”
他将一个复杂的资源分配问题,试图转化为一个可计算的数学模型。这思路让李瑾和林薇都感到惊讶。
林薇忍不住问道:“昊儿,若按你的模型测算,结果是牺牲部分海贸利益最能解燃眉之急,你会如何抉择?”
李昊抬起头,看着母亲,清澈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坚定地说:“若模型结果确实如此,且经过多方验证无误……儿臣会选择采纳。为君者,当以社稷安危为重,不能因一时不忍而贻误大局。”
这一刻,李瑾和林薇在儿子身上,看到了理性、担当与一丝属于帝王的决断力。他并未因喜爱格物而完全陷入技术思维,反而尝试用技术的工具,来辅助帝王的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