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残月孤悬,几粒寒星疏疏落落地嵌在天鹅绒般的夜幕上,洒下清冷微弱的光辉。莽莽群山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轮廓模糊而压抑。方才激战之地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与山林间草木的清新、泥土的湿润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气息,仿佛有无形的危机潜藏在每一片阴影之下。
清虚真人凝立如山岳,月华映照在他清癯的面容上,更添几分出尘之气。他道袍的宽袖在掠过林梢的夜风中微微拂动,猎猎作响。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先是扫过地上那几具迅速冰冷、姿态各异的影阁杀手尸身,最终,目光沉重地落在那名喉间渗血、双目圆睁却已无神采的栖霞庄庄客身上。那庄客唤作张猛,性情豪爽,使一柄泼风刀,不久前还曾与赵千钧并肩笑谈,此刻却已魂归渺渺。清虚真人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虽低,却在寂静的夜林中清晰可闻,蕴含着无尽的惋惜与江湖的苍凉。
“尘归尘,土归土。赵统领,速将这位壮士掩埋,此地血腥气浓重,恐会引来豺狼猛兽,我等须即刻离开。”真人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赵千钧虎目含泪,眼眶微红。他与张猛相交多年,虽名为主从,实有兄弟之谊。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与那名大腿受伤、脸色苍白的庄客王铁柱一起,默不作声地抽出钢刀,寻了处土质松软之地,奋力挖掘起来。钢刀并非称手的工具,挖掘起来甚是吃力,泥土混着草根被一点点刨开。没有棺椁,没有墓碑,甚至没有时间刻下一方木牌。最终,张猛的遗体被轻轻放入浅坑,覆盖上还带着湿气的黄土。赵千钧将张猛那柄卷了刃的泼风刀也一并埋入,低声道:“张兄弟,走好!你的仇,赵某记下了!”王铁柱也抹了把眼角,抓起一把土,撒在坟头。江湖路远,生死无常,这一刻显得如此真切而残酷。
林梦搀扶着脸色苍白如纸的江长安,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微微颤抖。见他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额角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比平日急促沉重,心知他方才为了扭转战局,强行催动那尚未完全驯服的龙元意志发出精神冲击,心神损耗极巨,加之右臂经脉被阴寒指力所伤未愈,此刻内外交困,已是强弩之末。她自怀中取出一方素白丝帕,丝帕一角绣着淡雅的兰花,动作轻柔地为他拭去额角的汗水,低声道:“江大哥,再坚持一下,等找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再好好调息恢复。”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与担忧。
江长安勉力点了点头,嘴唇有些干裂。他暗中默运易筋经心法,那中正平和的佛门内力如同涓涓细流,在受损的经脉中缓缓流转,试图抚平那阵阵撕裂般的头痛与深入骨髓的虚弱感。他心神沉入丹田,那团变得“温顺”了些的蛟龙元魄,此刻光芒略显黯淡,仿佛也因先前的爆发而陷入了沉寂,但仍散发着一股温热而坚韧的暖流,如同护心镜般牢牢护住他的心脉,维系着一线生机。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紧贴胸口收藏的那枚天门碎片,入手一片温凉,并无异状,方才在幽深密道中指引机关枢纽的那股奇异灼热感已消失无踪,仿佛那只是危急关头的幻觉。
“真人,影阁杀手既已在此设伏,前路必然更加凶险。接下来该如何行止,还请真人示下。”赵千钧处理完同伴后事,用染血的衣袖擦了擦刀上的泥土,沉声向清虚真人请教。他肩头有一道浅浅的刀伤,虽已点穴止血,但翻开的皮肉依旧渗着血珠,显得颇为狼狈。
清虚真人略一沉吟,目光如电,越过重重树影,望向武当山所在的西北方向,缓缓道:“影阁行事,诡秘狠辣,算无遗策。他们既已料到密道出口,并在此布下杀阵,必然也预判了我等会尽快赶往武当寻求庇护。因此,通往武当的官道、关隘、乃至大小城镇,此刻恐怕已是天罗地网,杀机四伏。”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坚定,“我们唯有反其道而行之,不走阳关大道,专拣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险峰幽谷穿行。虽则路途艰险倍增,蛇虫猛兽出没,且极易迷失方向,但亦能最大限度地避开影阁布下的明桩暗卡,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众人闻言,皆觉此言有理。眼下敌暗我明,实力悬殊,唯有行此险招,方能搏得一线生机。当下,由清虚真人在前引路,他步伐看似从容不迫,实则每一步都暗合九宫八卦,总能于无路处觅得蹊径。赵千钧与受伤的王铁柱负责断后,两人虽身上带伤,但眼神警惕,不时回头观望,以防追兵。林梦则依旧护在江长安身侧,七彩琉璃剑虽已归鞘,但右手始终轻按剑柄,周身气息凝练,随时可发出雷霆一击。
一行人认准方向,毅然投入了月光下更显幽深莫测的莽莽群山之中。
山路崎岖,远比想象中难行。夜露深重,打湿了众人的衣衫,贴在身上,带来阵阵寒意。脚下是厚厚的落叶与滑腻的苔藓,时而需攀援湿冷的岩石,时而要涉过冰凉的溪涧。黑暗中,不时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或夜枭的啼鸣,更添几分阴森可怖。
众人皆是有伤在身,又经连番恶战,体力与精神消耗巨大,行进速度并不快。江长安咬紧牙关,将易筋经的绵长内力运至双足,每一步都踏得极为扎实,努力跟上清虚真人的步伐。右臂的伤痛如同针扎火燎般不断袭来,但他强忍不哼一声。林梦见他步履蹒跚,身形偶尔摇晃,数次想伸手相扶,却都被他以坚定的眼神摇头拒绝。江长安心中明白,在这等步步杀机的险境之中,任何一点软弱与依赖,都可能成为拖累同伴、导致覆灭的致命破绽。他必须尽快适应伤痛,恢复战力,哪怕只能恢复五六成,也远比完全成为累赘要强。
约莫行了一个更次,众人已是汗透衣背,气喘吁吁。东方天际终于微微泛起一丝鱼肚白,朦胧的曙光驱散了些许夜色,山林间的景物轮廓渐渐清晰起来。清虚真人停下脚步,目光如炬,扫视四周,最终落在左前方一处被浓密藤蔓遮掩的山壁凹陷处。
“前方有一山洞,颇为隐秘,我等可入内稍作休整,处理伤势,恢复体力再行赶路。”真人指着那处说道。
拨开垂挂如帘的藤蔓,果然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内颇为干燥,空间也比想象中宽敞,约有丈许见方,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干燥草木的气息,并无野兽腥臊之气,显然荒废已久。
清虚真人示意众人留在洞口,自己率先入内,指尖悄然凝聚一丝真气,仔细探查洞壁、地面,确认并无毒虫巢穴、猛兽栖息痕迹,也无人工设置的机关陷阱后,这才放心让众人进来。
“生堆火吧,驱驱寒气,也可烧些热水。”清虚真人吩咐道。山中夜寒露重,众人又多有伤势,寒气入体颇为不利。
赵千钧和王铁柱立刻动手,在洞内寻了些干燥的枯枝败叶,熟练地用火折子引燃。篝火很快升腾起来,跳跃的火光驱散了洞内的黑暗与阴寒,带来了一丝暖意,也映亮了众人疲惫而警惕的脸庞。
清虚真人自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青瓷小瓶,拔开塞子,倒出几粒龙眼大小、色泽莹白、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药丸,正是武当秘制的疗伤圣药“培元丹”。此丹有固本培元、加速内力恢复之效,极为珍贵。他给江长安、赵千钧、王铁柱各分了一粒,自己也服下一粒。
“多谢真人。”江长安接过丹药,只觉入手温润,药香扑鼻,知道不是凡品,当即和水服下。丹药入腹,顿时化作一股暖流,散入四肢百骸,与易筋经内力相辅相成,滋养着受损的经脉,精神为之一振。
随后,清虚真人又亲自为江长安仔细检查右臂伤势。他手指轻按在江长安的臂弯、手腕等处,输入一丝精纯柔和的太极真气,细细探查。“嗯,那阴寒指力的大部分已被程姑娘的金针逼出,残留的寒气也消散了七七八八,只是经脉被寒气侵蚀与自身内力冲击,损伤不轻,近日内切不可妄动真气,尤其不能再施展刚猛的掌法,以免经脉撕裂,留下难以治愈的隐患。”真人语气严肃地告诫道。
接着,他又看向江长安的双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与关切:“你方才临危之际,那一声蕴含龙元意志的怒吼,虽非实质音功,却直击对手心神,收奇效于瞬间,堪称神来之笔。然则,此类神识攻击之术,最是凶险,也最耗心神本源。施术者若无深厚的精神修为与特殊的法门护持,极易遭受反噬,轻则头痛欲裂,神识受损,重则心智迷失,陷入疯狂。你体内龙元虽具灵性,霸道无匹,但你如今对其掌控尚浅,犹如稚童舞巨锤,日后若非生死关头,万不得已,切不可再轻易动用此法。”
江长安感受到真人话语中的殷切关怀与郑重警告,心中凛然,恭敬答道:“晚辈鲁莽,多谢真人教诲,定当谨记于心。”
另一边,赵千钧正帮着王铁柱重新包扎大腿上的伤口。伤口颇深,虽未伤及筋骨,但失血不少,皮肉翻卷,看起来颇为骇人。赵千钧从自己衣襟上撕下相对干净的布条,又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小心地洒在伤口上。王铁柱是条硬汉,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直流,却紧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林梦则守在洞口,并未放松警惕。她将七彩琉璃剑横于膝上,盘膝而坐,看似闭目调息,实则耳廓微动,将方圆数十丈内的风吹草动尽收耳中。晨曦的微光透过藤蔓的缝隙,在她清丽绝俗的脸庞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留下淡淡的阴影,神色平静中透着坚毅。
服下培元丹,又经清虚真人以精纯内力辅助疗伤,江长安感觉头颅内的剧痛减轻了不少,丹田中的内力也恢复了两三成。他想起之前在幽穴密道中,天门碎片那匪夷所思的感应之能,心中疑惑难解,便再次将那非金非玉的碎片取出,递到清虚真人面前。
“真人,晚辈心中有一惑。方才在密道之内,危急关头,此物竟能自行发热震颤,指引那机关枢纽所在,助我等脱困。此等玄异之事,闻所未闻,不知真人可知其中奥妙?”
清虚真人接过碎片,置于掌心,指尖轻轻拂过那温润如玉、却又隐隐透出金属质感的表面,感受着其内蕴含的那股似有生命、古老而晦涩的能量波动,沉吟良久,方缓缓开口道:“天门之说,虚无缥缈,却又在诸多古老典籍中留有蛛丝马迹。有书记载,其乃贯通天地、连接异界之无上秘钥,关乎宇宙本源之秘。这些散落世间的碎片,既是开启天门之钥的一部分,其本身或许便蕴含着某种我们所无法理解的天地规则之力,对于世间能量流转、元气汇聚之地,或是基于类似原理构筑的机关阵法,有着超乎常理的敏锐感应,亦未可知。”
他抬眼看向洞外渐亮的天色,继续道:“那栖霞庄密道,乃庄中前辈高人所建,年代久远,其中机关消息之术,或许暗合上古奇阵,其运转核心与天地元气勾连,故能被你这碎片感应。此物玄妙非常,福缘深厚者得之,或可窥探天地奥秘;然则怀璧其罪,亦必引来无穷祸患。江少侠,你身负龙元,已是非凡,如今再得此物,机缘之深,因果之重,超乎想象。务必妥善保管,非到必要之时,切勿轻易示人,以免招致杀身之祸。”
江长安郑重地接过碎片,重新贴身藏好,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紧贴胸膛,心中沉甸甸的。他深知清虚真人所言非虚,这天门碎片与自身那来历不明的蛟龙元魄,已然成了搅动江湖风云的核心,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窥伺,多少势力欲得之而后快。
就在洞内气氛稍显缓和,众人略感疲惫,准备抓紧时间调息片刻之际,一直凝神感应四周动静的清虚真人忽然眉头一皱,眼中精光一闪,低喝道:“有动静!戒备!”
众人闻言,如同被冷水浇头,瞬间睡意全无,各自握紧兵刃,屏息凝神。洞内只剩下篝火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片刻之后,一阵极其轻微、密集的“沙沙”声,由远及近,仿佛春蚕食叶,又似细雨润物,正从四面八方快速向山洞包围而来!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粘稠感!
“不是脚步声……也非寻常野兽……”林梦倏然睁开美眸,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她握紧了膝上的剑柄。
赵千钧侧耳倾听了片刻,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至极,失声道:“是蛇!是毒蛇爬行的声音!而且……数量极多!”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语,话音刚落,只见洞口垂挂的藤蔓缝隙之间,骤然探入了数十个色彩斑斓、呈三角状的蛇头!信子疯狂吞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冰冷的蛇瞳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残忍的光芒。紧接着,更多的毒蛇从岩石缝隙、草丛深处游弋而出,如同潮水般涌向山洞入口,转眼间便将洞口团团围住,形成了一道令人绝望的“蛇墙”!这些毒蛇种类繁多,其中不乏剧毒无比的金环蛇、银环蛇、尖吻蝮(五步蛇)、眼镜王蛇等,它们相互缠绕,蠕动前行,腥臭之气扑面而来!
“怎会……怎会突然引来如此多的毒蛇?”王铁柱骇得面无人色,声音都有些发颤。他常走山路,见过毒蛇,但从未见过如此规模、如此多种类混杂的蛇群,这景象简直如同噩梦。
清虚真人目光如电,迅速扫过躁动不安的蛇群,眼神锐利如刀,沉声道:“不对!寻常蛇类虽聚群而居,但绝不会如此多种类混杂,且你们看这些蛇,眼神呆滞无神,行动却目标明确,悍不畏火,分明是心神被控,失了本性!这是中了极高明的‘驱蛇术’!”
“驱蛇术?莫非是苗疆五毒教的高手追来了?”赵千钧惊疑不定地猜测,苗疆五毒教以驱使毒虫闻名天下,是中原武林谈之色变的邪派。
“未必是五毒教。”清虚真人微微摇头,神色愈发凝重,“西域幽冥宫秘术诡异,其中不乏操控毒物之法;甚至那权倾朝野的东厂之内,网罗奇人异士,据说也搜罗有精于此道的番僧巫师。看来,影阁启动的所谓‘暗影计划’,手段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这些毒蛇,不过是第一波试探,意在消耗我等体力,试探虚实。”
说话间,蛇群已开始向洞内发起了进攻!几条性子最烈的眼镜王蛇率先弹射而起,如同黑色的闪电,直扑离洞口最近的赵千钧和王铁柱!
“小心!”清虚真人一声低喝,袖袍看似随意地一拂,一股柔和却磅礴的劲风骤然卷出,如同无形的墙壁,将那几条飞射而来的毒蛇凌空卷飞,重重撞在洞壁之上,筋骨断裂,软瘫下来。
然而,蛇群数量实在太多,前面的被震飞,后面的立刻补上,前仆后继,悍不畏死,试图冲破防线!
“用火!毒蛇畏火!”赵千钧大吼一声,和王铁柱立刻将洞内收集的干枯藤蔓、树枝做成火把,就着篝火点燃,奋力向前挥舞,划出一道道炽热的火圈。果然,大多数毒蛇天性畏火,被灼热的火焰逼得攻势稍缓,发出焦躁的嘶鸣,但它们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驱使,依旧层层推进,不肯退去,甚至有些试图从洞顶或侧面绕过火把的攻击范围。
江长安见状,心念急转,再次尝试调动丹田内的龙元之力。他凝神静气,将一丝微弱的、蕴含着至阳至刚气息的纯阳龙元缓缓散发出来,如同水波般向洞口扩散。果然,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毒蛇感受到这股令它们本能厌恶和畏惧的气息,顿时出现了一阵明显的骚动,前进的速度迟缓下来,显得有些犹豫不安。
然而,与之前在密道中遭遇的“蚀骨黑蜈”不同,这些毒蛇虽然表现出不适,却并未像黑蜈那般惊恐退散,依旧在某种无形力量的驱策下,蠢蠢欲动。
“看来这些蛇被邪术控制得极深,心神已失,对龙元这等阳刚之气的本能畏惧被大大削弱了。”清虚真人一眼看出关键,语气凝重,“擒贼先擒王,驱蛇之术必有源头!需得找出那隐藏在暗处的驱蛇之人,方能破解此局!”
说罢,清虚真人闭上双目,摒弃外界干扰,将自身强大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悄无声息地向四周扩散开去,仔细感知着每一丝不寻常的能量波动。片刻之后,他双眼猛地睁开,精光暴射,如同两道冷电,直刺山洞左侧百丈外的一处枝叶异常茂密的阴暗树丛!
“藏头露尾之辈,给老夫出来!”
话音未落,清虚真人身形已如鬼魅般飘出山洞,宽大的道袍鼓荡而起,手中拂尘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白虹,挟带着凌厉无匹的太极剑气,直取那处树丛!这一击,快如闪电,含怒而发,显是真人心知必须速战速决,揪出元凶。
几乎就在清虚真人动身的同时,那处密林中传出一声尖锐急促、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哨音!蛇群如同接到了拼死进攻的命令,攻势骤然变得疯狂起来!它们完全不顾灼热的火焰,如同潮水般疯狂向洞内扑咬,甚至有些体型较小的毒蛇直接从同类的身上爬过,形成叠罗汉之势,场面混乱而恐怖!
“保护江少侠!守住洞口!”赵千钧目眦欲裂,怒吼一声,与王铁柱、林梦三人背靠洞壁,结成一个小小的三角阵势,刀光剑影闪烁不息,将漏网冲入的毒蛇纷纷斩断、挑飞。腥臭的蛇血四处飞溅,地上很快堆积起一层断蛇的尸体。
江长安虽右臂不便,无法动用兵刃,但亦将左掌运足内力,掌风呼啸,刚猛凌厉,将试图从侧面靠近的毒蛇震得骨断筋折。他步伐灵活,在方寸之地挪移闪避,配合着赵千钧三人的防守。
洞外,清虚真人的拂尘剑气已精准无比地射入那处树丛!只听“嗤啦”一声裂响,枝叶纷飞,随即传出一声带着惊怒的闷哼!一道瘦小的黑影如同受惊的狸猫,以一种极其诡异刁钻的身法从树丛中急窜而出,头也不回地向密林深处亡命飞遁,速度奇快无比,几个起落间,身影便已变得模糊,眼看就要消失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之中。
清虚真人并未深追,他心系洞内众人安危,且那驱蛇者轻功诡异,擅长隐匿,在这复杂山林中追击恐遭暗算。他冷哼一声,拂尘回转,凌空点向蛇群中几条体型硕大、头顶有肉冠的“蛇王”。噗噗几声轻响,那几条作为指挥节点的蛇王瞬间被凌厉的指风洞穿头颅,当场毙命。
蛇王毙命,尖锐的哨音也戛然而止。失去了统一的指挥,原本疯狂进攻的蛇群顿时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它们相互缠绕、撕咬,失去了明确的目标,本能地开始四散逃窜,不过片刻功夫,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蛇潮”便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蛇尸和浓烈刺鼻的腥臭之气。
清虚真人飘然返回洞中,道袍纤尘不染,但眉头却锁得更紧。“此人轻功极高,隐匿之术更是精湛,驱蛇之法亦十分诡异阴毒,不似中原路数。被他逃了。看来影阁此次为了截杀我等,调动的高手,远非寻常刺客可比,其中恐怕混杂了来自西域甚至更遥远地域的奇人异士。”
经此一扰,众人已是心力交瘁,哪还有半分休息之意。简单清理了洞口的死蛇,掩埋血迹,便立刻动身,继续向深山进发。每个人都明白,停留越久,危险越大。
白日的山林,少了夜间的阴森可怖,但路途的艰险却是有增无减。峭壁如削,需手足并用,小心翼翼地攀援;幽谷深涧,往往深不见底,需寻找藤蔓或独木桥通过;茂密的原始丛林,荆棘遍布,毒虫潜伏,每前进一步都需耗费极大体力。清虚真人虽非地理师,但于山川走势、风水堪舆之道颇有涉猎,总能凭借丰富的经验,于绝境处找到相对安全的路径,其见识之广博,令众人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