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麻袋粗糙地摩擦着皮肤,隔绝了光线,也放大了恐惧。
大雄被几只粗鲁的手推搡着,行走在颠簸不平的路上。
他不知道要被带往何方,耳边只有蝰蛇帮成员粗俗的笑骂和嘲弄,以及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阵阵侵蚀着他的意志。
他想起了静香最后的哭喊,想起了妈妈温柔的脸庞,一股巨大的酸楚涌上鼻腔,但他死死咬住了嘴唇,没让呜咽声泄露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粗暴地按倒在地,膝盖撞击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传来一阵剧痛。
头上的麻袋被猛地扯下,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眯起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类似地下停车场的地方,四周堆满了杂乱的物资和改装过的车辆,一些眼神凶狠,佩戴着毒蛇标志的人正不怀好意地围着他。
正前方一把破旧扶手椅上,坐着那个脸上带疤的头目。
他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大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落入陷阱的兔子。
大雄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眸子里盈满了最原始的恐惧。
这里的空气弥漫着铁锈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
刀疤脸看着他这副怂包样子,嗤笑一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说你这小子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用自己的命换别人的命?图什么?”
他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
大雄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丝刺痛,却也让他混乱的大脑稍微清晰了一点。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尽管声音还带着颤音,却努力让它清晰:
“救……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哈!”
刀疤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笑了一声,随即脸色一沉,匕首的尖端几乎要戳到大雄的鼻子上。
“幼稚!天真!看来你这小子还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不知道人性的残酷!”
面对近在咫尺的威胁,大雄反而奇异地冷静了一些,他迎着刀疤脸凶狠的目光,轻声却坚定地回答:
“如果说自私残忍是人性,那无私善良同样也是人性吧?人性……不是一成不变的。”
刀疤脸愣住了。
他混迹末世,听惯了弱肉强食的论调,见惯了为了半块面包就能背后插刀的戏码,却从未有人,尤其是这样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如此平静地跟他讨论“善良”也是人性。
这理论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他一下,让他极不舒服。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和这个奇怪的小子争论下去了,那会动摇他赖以生存的信条。
于是他只能冷笑着,换了个攻击方向:
“哼!说得天花乱坠!那你就不怕死?不怕我们拿了装备就撕票?”
他想看到少年脸上出现恐惧和后悔。
“怕啊……”大雄老实地承认,声音低沉下去。
“怎么可能不怕……”
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父亲毅然冲向地狱的背影,那种心脏被攥紧的无力感和恐惧感再次席卷而来。
“但相比我自己的死……我更怕别人死在我面前……我爸他曾为了我们主动选择牺牲……那种滋味真的很痛苦,他走的那几天,我晚上做梦梦到的都是他……所以这次,我选择牺牲我自己……”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寂静的空气里,连周围那些原本嬉笑的蝰蛇帮众也安静了些许。
失去亲人的痛苦,在这个末世,是大多数人共通的伤痕。
刀疤脸听着,内心没来由地有些发虚。
少年的话语里没有豪言壮语,只有真挚到近乎朴素的痛苦和选择。
他发现自己那些关于“弱肉强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理论,在这个少年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刀疤脸烦躁地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这种不适感,只能用更加冰冷的语气问道:
“笑死!说得倒好听!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们不来救你了,你又该如何?你的牺牲不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这是他最后的进攻,试图击垮对方的信念。
大雄沉默了半晌,然后再次抬起头,隔着起雾的镜片,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仓库顶棚的阴影,望向了遥远的避难所方向。
他轻轻地说,语气却带着坚定的信任:
“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来的……”
那是一种近乎固执的信念,纯粹得让刀疤脸感到莫名的羡慕。
“哼!那就拭目以待吧,臭小子!”
刀疤脸恼羞成怒般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似乎不想再在这个让他心烦意乱的小子身上浪费时间。
他朝旁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给他松绑!”
绳子被割断,手腕上传来摩擦的刺痛感。
大雄有些踉跄地站起来,活动着发麻的手脚,诧异地看着刀疤脸,难道……
“哼!你小子以为自己自由了是吧?”
刀疤脸看穿了他的想法,狞笑起来。
“我告诉你,没门!等他们来救你之前,这里的脏活累活都归你了!丧尸来了也得跟我们一起去抵抗!想白吃白住?做梦!”
一个戴着诡异白色面具的人走上前,粗暴地抓住大雄的脚踝,将一个金属脚环紧紧扣了上去。
刀疤脸举起一个造型简陋的遥控器,在大雄眼前晃了晃,脸上是残忍的快意:
“这可是高爆炸弹,只要你小子敢跑,或者我心情不好,就会让它……‘砰’!你小子以后有的受了,哈哈哈!”
大雄闻言,瞬间浑身被冷汗浸透,脸色惨白如纸。
他还没来得及从这可怕的威胁中回过神,那个戴白面具的人就用力推了他一把,力道大得让他差点摔倒。
“去……去哪?”大雄惊恐地问。
“废话!当然是去给大爷们干活啊!垃圾堆在那边,今天不清理完别想有东西吃!”
白面具后面传来极其不耐烦的声音。
与此同时。
救援小队乘坐的卡车终于有惊无险地驶入了避难所厚重的大门,压抑的气氛并未因为抵达安全区而消散,反而更加沉重。
队长沉默地带着惊魂未定的北斗研究员直奔科研部,交接那份用巨大代价换来的病毒样本。
任务完成了,但没有人感到喜悦。
走出科研部,队长深吸一口气,对跟在身后的胖虎,圣奈和静香低声嘱咐,他的表情严肃得可怕:
“听着,大雄的事,暂时绝对不能告诉他的妈妈。她失去了丈夫,自己也曾……遭受过那么多。如果知道大雄现在生死未卜,我担心她会崩溃,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明白吗?”
胖虎紧握着拳头,眼眶泛红,重重地点了点头。
圣奈抿着唇,眼神复杂,也沉默地颔首。
静香脸上泪痕未干,但她用力擦去新的泪水,声音虽然哽咽却坚定:
“我明白,队长。我不会说的。”
“嗯。”队长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我会立刻向上级申请营救大雄所需的物资和行动许可。在这之前,你们……保持状态,随时待命。”
圣奈和胖虎没有去找玉子,而是径直走向了突击队的宿舍区。
静香甚至没有过多停留,她直接回了医疗部,那里还有更多在任务中受伤的队员需要照料,个人的悲伤在此刻显得如此奢侈。
她必须用忙碌来麻痹自己,用救助他人来填补内心的空洞和无助。
而在上级命令下达前的空白时间里,胖虎和圣奈不约而同地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训练场。
“砰!砰!砰!”
胖虎对着训练假人疯狂地倾泻着子弹,把那假人当做了蝰蛇帮的成员。
他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当时没阻止大雄。
另一边的靶场上,圣奈的射击则精准得可怕,每一枪都命中靶心。但她紧抿的唇角和不曾松懈的眉头,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她一遍遍复盘着被俘的瞬间,如果不是自己大意,如果不是自己还不够强……那个懦弱的少年,就不必为了她而踏入地狱。
自责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同时也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为什么大雄愿意为并不熟悉的她做到这一步?
她过去对大雄的鄙夷和不屑,此刻像针一样反刺回来,让她感到一阵阵刺痛。
……
蝰蛇帮的据点,对于大雄而言,是真实的人间地狱。
他成了这里最底层的奴隶,被呼来喝去,干着最肮脏最繁重的活。
清理堆积如山,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搬运沉重得几乎要压断脊梁的弹药箱和物资。
甚至被派到据点外围危险地带,在老兵不耐烦的呵斥下设置陷阱和警戒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