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老葛的干瘦老者站起身,走到桌前,拿起那件青铜爵,并没有用放大镜,只是用手掂了掂,又对着光,从几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仔细观察爵腹内部的锈色和胎质。
看了足足有两三分钟,他才放下爵,摇了摇头,对那唐装男子说道:
“后生,你这爵…器型、纹饰,仿得确实不错,几可乱真。但这锈…有问题。”
唐装男子脸色微变,强笑道:“葛老,您这话从何说起?这锈色层次分明,坚硬自然,怎么会有问题?”
葛老指着爵腹一处不易察觉的角落:“你看这里,锈色与旁边相比,是否过于‘均匀’了?
真正的生坑锈,受埋藏环境影响,同一件器物上,锈色分布也会有细微差异,甚至会有‘锈咬锈’的现象。你这件,锈色太‘完美’,反而显得刻意。”
他又掂了掂爵:“分量也不对。商周青铜器,铜锡铅比例与后世不同,手感有其独特的‘压手’感。
你这件,手感偏‘飘’,更像是用宋元时期的青铜残件熔铸后,再仿商周器型做旧。”
葛老一番话,直指要害,说得那唐装男子额头冒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
周围的人群也安静下来,再看向那青铜爵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怀疑。
周世宏和王天河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王天河更是缩了缩脖子,小声对许心说:“心哥,这老爷子厉害啊!都不用上手细看,几句话就点破了?”
许心低声道:“这位葛老,是真正的高手。他看的不是皮壳,是‘骨相’。”
所谓骨相,就是器物最本质的胎骨、重量、铸造痕迹等难以仿造的内在特征。
那唐装男子最终颓然坐下,显然是默认了葛老的判断。
这件他引以为傲的“商周重器”,竟是一件高仿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当场揭穿,颜面尽失。
斗宝继续。
又有几人拿出了自己的藏品,有真有假,有精品也有普品,几位评判,尤其是那位葛老,点评往往一针见血,让人叹服。
就在这时,那位葛老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了人群外围的许心。
他的目光在许心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意外,随即又移开了。
许心心中微微一动。这位眼力毒辣的老者,似乎注意到了自己。
斗宝接近尾声,气氛依旧热烈。
许心却觉得看得差不多了,正准备招呼王天河和周世宏离开。
忽然,那个刚刚被葛老点评过的唐装男子,有些不甘心地站了起来
他没再拿出东西,而是目光扫视人群,最后落在了许心这个方向,或者说,是落在了许心身上。
他刚才丢了面子,此刻似乎想找个方式挽回一点,或者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位小兄弟,”唐装男子朝着许心拱了拱手,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看你气度不凡,在一旁观摩许久,想必也是行里人?何不也请出一宝,让我等开开眼界?”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许心身上。
王天河和周世宏都愣住了,没想到火会烧到许心这里。
许心眉头微蹙。他不想出这个风头,尤其是在人生地不熟的长安。
但没等他开口拒绝,那位葛老却忽然说话了,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奇特的意味:
“年轻人,既然来了,便是缘分。露一手,也让咱们这长安的老家伙们,看看外面年轻人的风采。”
葛老发话,周围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