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展仍在继续,华灯璀璨,衣香鬓影
刘世轩和马昀显然也受到了影响。
刘世轩不再像之前那样对那罐子表现出浓厚兴趣,转而更仔细地研究其他几件书画玉器。
马昀则一直跟在杜老身边,低声询问着什么,杜老依旧是那副沉稳模样,偶尔颔首或摇头,看得马昀眉头紧锁。
许心刻意避开了瓷器区,尤其是在墨云附近。
他陪着刘世轩又看了几件东西,给出了些中肯的意见
“许师傅,”只见刘世轩指着清单上一幅明代吴门画派的青绿山水手卷,“你看这件,我觉得气息很足,笔墨也精到,想作为备选。”
许心收敛心神,上前仔细观看。
画卷绢色古雅,山石皴法严谨,设色清丽,确有吴门遗风。
他仔细看了绢帛的经纬、墨色的沉浮以及落款处的细微笔触,点了点头
“刘总好眼力,此卷开门见山,是明中期吴门佳作无疑,且保存完好,值得入手。”
刘世轩闻言,脸上终于又露出些笑意,似乎从刚才那青花罐的阴影中摆脱出来一些。
就在这时,墨云又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这次她身边还跟着一位气质儒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
墨云笑着对刘世轩和许心介绍道:“刘老板,许师傅,这位是金陵博物院的副院长,也是古陶瓷研究的专家,李文瀚李院长。”
李文瀚客气地与刘世轩和许心握手,目光在许心脸上停留片刻,微笑道:“许师傅年轻有为,最近在圈内可是声名鹊起啊。墨老几次提起,都赞不绝口。”
“李院长过奖,墨叔叔和各位前辈抬爱了。”许心连忙谦逊回应,心中却是一动,金陵博物院的人也出现了,而且似乎与墨家关系匪浅。
李文瀚寒暄几句,便看似随意地将话题引向了那件青花大罐
“方才听闻墨云侄女对那件永乐青花罐有些不同见解,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那罐子,我们院里几位老专家前期也看过图片资料,都觉得气象不凡,本想若是流传有序,或可争取一下,丰富馆藏。现在看来,倒是要更谨慎些了。”
他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显,官方机构也注意到了这件东西,并且因为墨云的质疑而产生了警惕。
刘世轩和马昀等人闻言,神色更加凝重。
连博物院的人都持保留态度,这罐子的水恐怕比想象中还深。
墨云接口道:“李叔叔,东西到底如何,终究要上手才知分晓。我只是觉得,有些痕迹过于完美,反而失却了古物应有的‘真’味。”她说着,目光再次似有若无地扫过许心。
许心心中暗叹,知道墨云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仍在用各种方式试探他。
他打定主意,在弄清楚父亲和周慕云的意图之前,绝不轻易表态。
李文瀚点点头:“是啊,鉴定之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尤其是这等重器,更需慎之又慎。”
他顿了顿,又对许心笑道:“许师傅,听说你修复技艺也是一绝,不知对这类明清官窑瓷器的修复和仿制作何看法?有时候,高手的‘修’与‘仿’,其界限确实难以界定。”
这个问题更加犀利,几乎直接指向了那件青花罐可能存在的“修复”本质。
他定了定神,斟酌着词语回答道
“李院长的问题切中要害。修复旨在‘延年’,追求的是与原件和谐统一,最高境界是‘补处莫分’;”
“而仿制意在‘乱真’,追求的是模仿一切时代特征,包括瑕疵。二者初衷不同,但手段确有交集。区分的关键,或许在于气韵的连贯性与匠心的出发点。”
“一件器物,若其‘魂’是完整的,即使经历过修补,依然有其价值;若其‘魂’是拼凑模仿的,即便形似,也终缺神髓。”
他这番话避开了具体器物,只谈理念,既展示了自己的专业思考,又巧妙地绕开了陷阱。
李文瀚和墨云听完,都露出思索的神色。
李文瀚赞道:“‘魂’与‘匠心’,说得精辟!许师傅果然见解独到。”
墨云则深深看了许心一眼,没有再追问,只是唇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依旧未散。
预展终于在一片各怀心思的暗流中结束。众人陆续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