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心立在原地,目光紧紧锁在那件“明永乐青花携琴访友图大瓶”上。
隔着玻璃但见瓶身雄浑,青花发色沉静,苏麻离青料的铁锈斑自然沉淀,画意流畅磅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件无可挑剔的永乐重器。
不上手只是静看确实是可以“乱真”
父亲的手艺果然已臻化境,这“移花接木”、“再造乾坤”的修复,在视觉上竟真的做到了天衣无缝,将破碎的痕迹完美隐藏于历史的肌理之下。
若非周慕云提前点破,即便是他,乍看之下也未必能立刻窥破其中玄机。
一股混杂着自豪、酸楚与巨大困惑的情绪在他胸中涌动。
“许师傅,这件瓶子……感觉很特别?”
苏晓不知何时又走了过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问道。
她敏锐地察觉到许心对这件瓷器非同一般的关注。
许心瞬间收敛心神,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平淡,打了个哈哈
“哦,永乐青花嘛,气势足,画工好,看着确实挺提神的。怎么,苏同学对明瓷器也有兴趣了?”
苏晓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显然不信他这套说辞,但见他不想多谈,便也识趣地没有追问,转而指向不远处悬挂的一幅绢本设色山水:“许师傅,那幅画我看着气息挺古的,您给讲讲?”
两人刚走到画前,还没等许心细看,一个带着明显讥讽与挑衅意味的声音就在身后响了起来:
“哟呵!这不是火眼金睛的许大掌柜吗?怎么,不在你那瓷心斋里修破碗,也跑到这高端场合来充行家了?是不是又准备‘指点江山’,说哪件是赝品啊?”
不用回头,许心也听出这声音的主人——顾彦。
他也来了!
许心连头都懒得回,对这种败犬的狂吠毫无兴趣,直接对苏晓低声道
“这边人多,你和他闲扯吧,我去那边看看。”说罢,转身就走,直接把顾彦当成了空气。
苏晓在身后哎哎几声也没收到许心的回头,气的她原地跺脚
顾彦见他如此无视自己,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还想再说什么,许心却已快步走开。
许心信步来到瓷器区另一侧,只见几个人正围着一件清光绪斗彩缠枝莲纹碗低声讨论。
其中一位身着素雅中式褂子、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不正是秦望山!
秦望山也看到了许心,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主动打招呼:“许小友,你也来了。”
“秦老先生。”许心客气的打着招呼回礼。
旁边几人见秦望山对这个年轻人如此客气,又联想到近来圈内关于“瓷心斋许师傅”眼力如何毒辣的传闻,顿时都来了兴趣。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笑道:“原来这位就是许师傅,久仰大名。正好,您给看看这件光绪斗彩碗?我们几个正琢磨着呢。”
“是啊是啊,许师傅,我们都想听听您的高见。”另一人也附和道。
许心连忙摆手,态度谦逊,语气诚恳:“诸位前辈抬爱了,实在不敢当。今晚高手云集,秦老先生和各位都是行里的前辈大家,哪有我这个晚辈胡乱置喙的道理。我就是跟着刘总来学习见识的,可不敢班门弄斧。”
他巧妙地将自己放在一个低调的学习者位置,既不得罪人,也避免了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
秦望山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呵呵一笑,替他解围道:“许小友过谦了。年轻人不骄不躁,难得。”便也不再勉强。
许心又客气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快步回到了刘世轩身边。
刘世轩正在几件玉器前驻足,见许心回来,低声问道:“许师傅,刚才看你碰到几个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