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维纳主教果然如约而至,邀请拉斯洛与马基雅维利前往他在罗马的一处僻静宅邸共进晚餐。
这处宅邸虽不似教宗宫那般极尽奢华,却也布置得典雅舒适,处处透着一位红衣主教应有的品味与地位。
餐桌上摆着精致的托斯卡纳葡萄酒和罗马风味的菜肴,气氛起初轻松而友好。
维纳主教举止得体,谈吐风趣,先是称赞了拉斯洛在米兰的表现,又巧妙地问候了远在维也纳的腓特烈陛下,展现出他作为一位成熟外交家的圆滑与周到。
酒过三巡,话题逐渐从风土人情转向更深的层面。
维纳主教轻轻摇晃着杯中深红的酒液,目光扫过窗外罗马城华灯初上的夜景,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罗马…总是如此迷人,不是吗?艺术、信仰、权力在此交汇,创造出令人目眩神迷的景象。足以让愚者沉沦,醉生梦死…”
他顿了顿,声音略微低沉,“…却也足以让智者心生警惕。”
拉斯洛抬起眼,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语气中的变化:“警惕?主教阁下何出此言?”
维纳主教放下酒杯,脸上轻松的神色稍稍收敛:“殿下,您今日也见到了圣座的宫殿。”
“您可知,教廷金库里的黄金,恐怕比许多王国的国库还要充盈。圣彼得的遗产,丰厚得超乎想象。”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邃:“然而,历史反复证明,巨大的财富若没有相匹配的力量守护,就如同将珍宝堆在闹市街头,徒惹觊觎。虔诚的信仰固然是基石,但…”
他微微摇头,“…它挡不住贪婪的军队和野心勃勃的君主。”
他没有直接点明,但暗示已然清晰。
马基雅维利适时地接话,语气带着学者式的探讨意味:“主教阁下是否意指…一个世纪前的‘阿维尼翁之囚’?”
他指的是1309年至1377年间,教廷被迫迁往法国阿维尼翁、受制于法国国王的那段屈辱历史。
维纳主教颔首,表情凝重:“正是。那七十余年,是罗马心中难以愈合的伤疤。它深刻地提醒我们,当强大的世俗君主决心插手教会事务时,即便是圣座也难以抗衡。更何况…”
他声音压得更低,“自圣殿骑士团被解散后,教廷便失去了最锋利的剑。如今我们依赖瑞士卫队的忠诚,但他们的数量,终究无法与一国大军相提并论。”
这番话语,出自一位红衣主教之口,堪称惊世骇俗。
它赤裸地揭示了教廷辉煌外表下的脆弱本质——财富与精神权威,并不总能转化为真正的、足以自保的硬实力。
那些雇佣兵可不会去为了一些钱财去打一个不可能战胜的敌人,为那几个钱你玩什么命啊。
拉斯洛安静地聆听着,没有立刻发表看法。
他意识到,维纳主教并非简单地抱怨或担忧,他是在传递一个信息,或许也是一种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