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恶心的谣言(2 / 2)

她试图用最冷静、最理智的语言,将他推回那条“正确”的轨道。这是约定,也是她对自己的一种告诫。

“无关紧要?”周逸鸣向前一步,情绪有些激动,“你怎么能说自己是无关紧要?沈雯晴,看着我!看着我这张脸!你真的觉得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是可以轻易抹去的吗?那个替你挡刀的人,对你来说就是无关紧要吗?!”

“那都过去了!”沈雯晴猛地转回头,眼底终于闪过一丝波动,是痛楚,也是挣扎,“我现在是沈雯晴!不是以前那个能和你一起混网吧、能替你挡刀的小男孩了!你看清楚!”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这个动作却更清晰地展现了她胸前已无法忽视的曲线,这让她瞬间感到一阵难堪的僵硬,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疲惫,“周逸鸣,算我求你,行吗?把心思都放到学习上去,别再……别再关注我了。我们……就这样吧。”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浓重的中原口音和刻意的讨好:

“雯晴妹妹,周哥,聊着呢?”

周逸鸣皱眉看去,是那个自称沈雯晴表哥的杨科研。这人穿着一身水洗发白、皱巴巴的蓝色旧布衫,裤腿短了一截,露出沾满泥点的脚踝,脚上是一双沾满干泥巴的老式黑布鞋。他个子不高,大约只到自己下巴,矮了半个头,身形却粗壮。此刻,他脸上堆着那副惯有的、试图表现出憨厚无辜,却掩不住眼底那点隐约算计的笑容,壮实的身躯像一堵墙,有意无意地站在了沈雯晴侧前方一点点,形成一个微妙的“隔断”姿态。

沈雯晴一看到他就觉得心烦。这个所谓的“表哥”,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用那种令人不适的目光时刻粘着她,嘴里还时常冒出些“女人就该如何如何”的陈腐论调。偏偏还沾亲带故,父亲似乎也念着一点远亲的情分,让她无法彻底撕破脸。她大多数时候只能采取彻底的无视,或者在他过分聒噪时,冷冷地甩一句“你能不能别这么烦我?”,然后快步走开。

此刻,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杨科研,只是对周逸鸣最后说了一句:“记住我的话,专心高考。”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将两个男生留在了原地。她走得很快,仿佛多停留一秒,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就会崩塌。

看着沈雯晴决绝离开的背影,周逸鸣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他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浸入了冰水,沈雯晴那句“算我求你”和“就这样吧”,比任何冷言冷语都更具杀伤力。

(周逸鸣对杨科研的初步印象)

杨科研看着周逸鸣失魂落魄的样子,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用一种推心置腹又带着点同情的语气说道:“周哥,你别太往心里去。雯晴妹妹她……唉,她这段时间心情是不太好,性子也拗。她家里现在这情况,你也知道,压力大。她跟俺们这些亲戚有时候都不怎么说话,就喜欢自己待着。可能……可能也是不想让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吧,毕竟跟以前不一样了嘛。”

周逸鸣木然地听着,目光掠过杨科研那身寒酸的打扮和沾满泥土的布鞋,心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这个人,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都与他以及他记忆中的沈文勤(雯晴)处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他并没有把这个人太放在心上,只觉得他的插话聒噪而多余。

然而,就在周逸鸣转身准备离开时,杨科研脸上那点伪装的“憨厚”迅速褪去,转而浮现出一种混合着得意与算计的神色。他再次凑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令人不适的黏腻感:

“周哥,看开点。女人嘛,都得慢慢磨。”他嘿嘿干笑两声,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沈雯晴离开的方向,“别看雯晴妹妹现在对谁都冷,那是还没开窍。等以后……嘿嘿,自然就知道该顺着谁了。”

周逸鸣猛地攥紧了拳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杨科研话里那种隐晦的占有欲和不堪的暗示,像是一盆污水,泼洒在他对沈雯晴残留的美好记忆上。

“你闭嘴!”周逸鸣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脸色铁青。

杨科研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但随即又露出那种“你懂什么”的欠揍表情。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推心置腹”地继续编造:

“周哥,你别不信。俺跟你说这些,是没拿你当外人。”他拍了拍胸脯,“其实啊,这事儿早就定下了。俺爹跟雯晴她爹,那是老交情了!早些年就喝过酒、拍过板,说过要结娃娃亲的!只不过那时候雯晴她……情况特殊,就没张扬。”

他观察着周逸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中暗喜,继续添油加醋:“现在好了,雯晴总算变回女孩了,虽然是……咳咳,但总归是件喜事不是?俺家里早就商量好了,等这边地里活儿忙完个差不多,就正式把这事儿定下来!彩礼啥的都好说,关键是亲上加亲,知根知底!”

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家族安排、顺理成章地接收“战利品”的角色。

“所以啊,周哥,”杨科研最后总结道,用一种看似劝解实则炫耀的口吻,“你真别费那个心了。雯晴妹妹她……迟早是俺老杨家的人。你现在是读书人,前途远大,犯不着为了一个早就名花有主的……呃,为了她,耽误自己的前程,不值当!”

这番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周逸鸣。

如果说沈雯晴的疏离是冰冷的刀,那么杨科研这番隐含亵渎的暗示和所谓的“娃娃亲”宣言,就是往伤口上泼洒的、带着腐臭的毒液。它不仅玷污了他心中那个干净义气的“兄弟”形象,更用一种粗鄙而现实的“所有权”宣告,彻底击碎了他所有残存的幻想和坚持。

他看着杨科研那张因兴奋和得意而有些扭曲的粗野面孔,再联想到沈雯晴之前对此人的无可奈何,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恶心感席卷了他。他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的追问和执着,在这个肮脏而现实的“娃娃亲”和沈雯晴本人冰冷的拒绝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他甚至没有力气再去反驳或者斥责杨科研。他只是用一种极其陌生的、混合着厌恶、怜悯和彻底心死的眼神,最后看了杨科研一眼,然后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一般,踉跄着冲向了停在不远处的桑塔纳。

阳光依旧炙热,棉田依旧生机勃勃,但周逸鸣的世界,却在身后那片绿色的田野、那个粗鄙男人恶毒的低语、以及那个“像兄弟一样的姑娘”决绝的背影中,彻底失去了颜色。误会与现实的壁垒,共同构筑了一片泥泞的、令人窒息的沼泽。而沈雯晴,对此仍一无所知,她只是独自背负着约定的枷锁、家庭的期望和内心的挣扎,走向她不得不面对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