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女生们,如孙晓梅,则更直接地表达了羡慕:“何止是白!你看看我这手!都快跟砂纸一样了!文勤你用的啥,皮肤怎么好像还变好了?看着比我们天天在地里风吹日晒的强太多了!”她的话立刻引起了其他女生的共鸣,她们围过来,看着沈文勤那张干净细腻的脸,叽叽喳喳地问着保养秘诀。这种来自同性、基于外表的直接关注和亲近,是沈文勤过去很少体验到的。
沈文勤用简洁的话语回应着,神态努力维持着一种随意的“哥们儿”气。但他能感觉到,一些微妙的东西在改变。女生们似乎更自然地接纳了他进入她们的圈子,谈论皮肤、保养这类话题时,会下意识地把他包括在内。而男生们,比如梁栋,原本习惯性的勾肩搭背,手抬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什么,最终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依旧亲昵,却少了以往那种毫无顾忌的身体接触。
吃完饭后,沈文勤看到大家脸上仍有倦意,便起身,目光在人群中扫过,落在了正在收拾饭盒的林薇身上。“林薇,”他语气干脆地开口,“花兜和手套借我用用?我帮你们快点搞定,早点回学校洗澡舒服。”
林薇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的沈文勤——白皙的脸,微长的黑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眼神清亮,带着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她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默默地把自己的花兜和一副半旧的棉布手套递给他,嘴角似乎弯了一下。
沈文勤利落地系好花兜,戴上手套,弯腰进入棉株间。他动作流畅高效,一边采摘,一边还能和旁边的同学聊天。午后的阳光勾勒出他柔和专注的侧脸轮廓。看着他熟练劳作的样子,那些残留的隔阂目光几乎彻底消失了。刘娇在从他手里接过装满棉花的大袋时,也对他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算是友善的笑容。
在沈文勤的帮助下,最后一片棉田终于被清扫一空。欢呼声响彻田埂。
回到临时驻地,立刻陷入一片兵荒马乱的收拾景象。明天就要彻底离开,返回学校了。
男生宿舍那边闹哄哄的,以梁栋、赵强为首,开始了“破坏性”清理。破旧的劳保手套、磨穿底的解放鞋、空了的调料瓶、写满数字的废纸……所有被视为“无用”的东西,都被他们欢呼着从窗户扔出去,弄得外面一片狼藉。胖子刘文彬甚至想把那床露出棉絮的褥子也扔了,被眼镜仔刘乐好歹劝住。
女生宿舍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虽然也忙碌,但井然有序得多。她们仔细地将还能用的物品打包,但同时也清理出了数量惊人的瓶瓶罐罐——空的雪花膏瓶子、用完的洗发精包装、各种润肤露的小样、甚至还有一些漂亮的糖果纸和零食包装。看来连队流动售货点的生意确实不错,极大地丰富了她们这一个多月的生活。她们小心地将这些“垃圾”收集到专门的袋子里,准备统一处理。
最引人注目的,是晾晒在宿舍窗外铁丝上那一片迎风招展的“万国旗”——各色内衣裤。在离开前的最后时刻,女生们纷纷红着脸,快手快脚地将这些极其私密的物品收下来,仔细叠好,塞进行李的最深处。空气中,除了灰尘和棉絮的味道,还混杂着各种花露水、廉价香水的浓烈气味,这是她们试图掩盖一个多月集体生活不可避免的体味和汗味的最后努力。
沈文勤站在自己小院的门口,看着这片混乱而充满生活气息的场景,闻着空气中复杂的气味,心中充满了感慨。一个多月的棉田生活,就此画上了句号。
回学校时,班级乘坐的是租来的大卡车。沈文勤则骑着他的红色小摩托,不紧不慢地跟在卡车旁边。卡车上,许多同学都兴奋地探出身子,朝着他挥手、呐喊、说笑。李静更是半个身子都探在外面,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大声朝着沈文勤喊道:“文勤!这次多亏了你和大盘鸡!下次出去玩叫上你啊!”她的目光在沈文勤被风吹起的短发和清秀的面容上停留,带着熟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
沈文勤笑着朝上面挥了挥手,动作大方自然。阳光下,红色的摩托,车上少年少女们鲜活的笑脸,以及那份悄然改变的人际氛围,都预示着回归校园后,等待他的将是与以往不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