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区的“基石”,并非比喻,而是最赤裸的现实。
杂役组所在的西南角落,是整个防御工事最底层、最肮脏的区域。这里没有异能者训练场那种能量激荡的嗡鸣,没有巡逻队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只有搬运重物时沉闷的喘息,铁器刮擦地面的刺耳噪音,以及弥漫不散、混合着汗臭、霉味和隐约血腥气的浑浊空气。
冷一一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迅速沉入这片名为“杂役”的淤泥底部。
她的日程表被切割成无数个重复的片段:天未亮时起身,领取寡淡的糊状口粮,然后在监工的呼喝声中,开始长达十几个小时的苦役。搬运建材、清理加固防御工事、处理堆积如山的废弃物……而最考验人神经和胃袋的,是处理防线外围被击杀的丧尸尸体。
这并非为了公共卫生,而是为了回收可能有用的物资,以及防止尸体堆积过多形成新的攀爬点。
这项工作通常由杂役组中最低等、最没有背景的人承担,冷一一这个新来的“未觉醒者”自然是“最佳”人选。
她沉默地穿上厚重的防护服——尽管破旧,却能提供最基本的保护,跟着其他几个面色麻木的杂役,走出相对安全的内部区域,来到充斥着硝烟和腐臭气息的前线缓冲区。
眼前的情景堪称地狱绘卷。铁丝网和临时路障之外,是层层叠叠、形态各异的丧尸残骸。有的被重武器轰得支离破碎,有的被异能冻结或烧焦,更多的则是被枪械或冷兵器了结,保持着生前最后一丝狰狞。
冷一一没有像身边那个年轻杂役一样弯腰呕吐,她只是微微蹙眉,随即眼神便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她弯腰,抓住一只丧尸冰冷的脚踝,发力,拖拽,将其扔到指定的板车上。动作机械,效率却奇高。
但在无人能窥见的内心深处,一场残酷的修行早已开始。
每一次弯腰,她都在调整呼吸,运用腰腹核心的力量,力求用最少的体力完成最大的功。每一次拖拽沉重的尸体,她都在模拟格斗中的发力与擒拿,感受着不同重量、不同僵直程度的“对手”带来的反馈。沉重的尸体是她的负重沙袋,冰冷的地面是她的演武场。她在搬运中练习步法的稳定,在抛投中体会劲道的传导。
夜晚,当其他杂役因极度疲惫而陷入昏睡,鼾声与压抑的啜泣声交织时,冷一一会悄无声息地来到宿舍角落那片狭窄的空地。没有光影效果,没有能量波动,只有她独自一人,反复演练着记忆中最基础也最致命的格斗动作。
直拳、摆拳、侧踢、擒拿、锁技……每一个动作都力求精准,每一次发力都逼至极限。肌肉在抗议,骨骼在呻吟,精神的弦紧绷欲断,但她没有停下。她知道,失去异能者的光环,失去同伴的庇护,这具身体,这份技巧,是她唯一能握在手中的武器。
自我逼迫的极限修行,很快让她的身体处于透支边缘。这天,处理一批刚刚被巡逻队清理掉的、数量异常的丧尸群时,冷一一感觉视线有些模糊,脚步也带着虚浮。
她强撑着走到一具体型格外魁梧、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石灰色、指甲尖锐如刀的丧尸旁,这具尸体似乎给巡逻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身上布满了弹孔和利器切割的痕迹。
弯腰抓住其手臂的瞬间,一股强烈的虚弱感袭来,她脚下微微一滑,为了稳住身形,手掌下意识地紧紧扣住了那条异常坚硬的手臂,接触时间远超平常。
三秒。
一股微弱但无比清晰的冰凉气息,如同细小的蛇,猝不及防地顺着接触点,悄然钻入她近乎枯竭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