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映会结束的第二天清晨,一条视频,没有任何预兆,出现在微博上。
画质很糟糕,像是用老旧手机在昏暗环境下拍的,画面晃动,能听到拍摄者压着的呼吸声。
视频内容很简单。
影厅里,灯光亮着,银幕上滚动着片尾字幕。
三十个普通人,有老人,有中年人,有年轻人,他们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银幕,朝着前排的几个人,弯下了腰。
没有掌声,没有口号,只有安静和无声的鞠躬。
视频时长不到一分钟,没有配乐,没有解说,连发布者都只是个粉丝寥寥无几的素人账号,配文只有一句:“我替我儿子,谢谢你们。”
起初,这条视频石沉大海。
直到上午十点,几个营销号像闻到腥味的鲨鱼,几乎同时转发了这条视频。
“《我不是药神》再出奇招?点映会请现场鞠躬,年度最佳卖惨营销!”
“惊呆了!为了票房,主创团队竟组织演戏,这鞠躬多少钱一位?”
“从网络乞丐线下影托,凌夜的炒作手段真是越来越没底线了。”
顾长风的团队反应神速,或者说,他们一直在等着凌夜出招。
这套熟悉的组合拳打下来,精准又狠辣。
水军涌入评论区,各种冷嘲热讽的段子层出不穷。
“哈哈哈,演技不错,比正片精彩吧?”
“我赌五毛,前排那个哭得厉害的大爷是群演头头。”
“真晦气,大过年的看这个,凌夜是存心不让大家好过啊。”
天马影业的宣发总监看着舆论走向,满意地向顾长风汇报:“顾导,鱼上钩了,他们果然走了卖惨这条路,现在已经被我们钉在的耻辱柱上了。”
顾长风坐在办公室里,把玩着一支昂贵的钢笔,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看不起这种小把戏,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凌夜黔驴技穷的挣扎。
“继续加火,让药神作秀这个词条上热搜。”他淡淡吩咐道。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脱离了资本,所谓的艺术情怀是多么可笑和廉价。”
然而,他们都算错了一件事。
他们以为自己面对的还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泼脏水的“病友群体”,却没料到,这群被羞辱、被误解、被压抑了太久的人,在看完那场电影后,心里燃起了火。
中午十二点。
视频的原发布者,那个Id叫“盼着天亮”的女人,更新了一条微博。
这一次,不是视频,而是一篇长文字。
她没有辩解,没有怒骂,只是平静地讲述。
“我是视频里那个女人,包是我儿子的,他得白血病走了,我们卖房、借钱,最后还是吃不起药。”
“网上骂我们是,我认了,因为我确实没本事救他,昨天看完电影,我替儿子鞠了一躬,不是演戏,是谢谢他们把我们说不出的痛拍了出来。”
“如果这也是,那也比我当初跪在医生面前求他救救我儿子时,好受多了。”
这条微博,像颗巨石投入死水潭。
没有激烈的言辞,没有煽情的控诉,只有最朴素的真实。
之前那些被水军带偏节奏,对“卖惨”感到厌烦的路人,在看到这段文字时,都沉默了。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参加了点映会的家属,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