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舍不得。但是,你的前面,是星辰大海,是无尽的大道……你不应该因为我而停留,你应该走下去……”
“从那天……你在老宅晕倒,醒来之后,我就感觉到了你的不同。你看向星空的眼神,变了……而事实也证明了,我是对的。我的三七,注定不是池中之物……”
她缓缓睁开眼,仰头看着他,眼中是如水般的柔情与无比坚定的支持:
“我走以后,别太伤心……也别……太久的记住我。忘了我,去看我没看过的风景,去走我走不了的路……”
“但是……我会记住你的。如果……如果真的有来生,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
“三七……我……”
她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最终,归于无声。那抹异样的红润从她脸上褪去,化作一片安详的苍白。她依偎在他怀中的身躯,彻底松弛下来,嘴角,却依旧带着那一丝满足而温柔的、永恒定格的笑意。
陈三七低着头,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无声地、汹涌地滚落,打湿了妻子的银发,打湿了那床薄薄的毛毯。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尽全力,紧紧地、紧紧地抱住怀中这具正在迅速失去温度的躯体,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最后一丝正在消散的温暖,留住那熟悉到灵魂里的味道。
他就这样抱着她,在渐渐被夜幕笼罩的院子里,从天明,到夜深,再到……黎明前的至暗时刻。
唐小平的葬礼,很简单,也很安静。只有陈三七,女儿陈子衿一家,以及匆匆赶来的赵宇。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葬在了陈家老宅后山的祖地里。
那里,沉睡着陈三七的父母,沉睡着他们为国捐躯的英雄儿子陈知行,如今,他一生挚爱的妻子,也长眠于此。
黄土掩埋,墓碑立起。
陈三七没有立碑痛哭,也没有长久驻足。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失去了所有表情的石像。最后,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无比精致的香囊,里面,珍藏着他从妻子枕边剪下的,那一缕如同月光般皎洁的银白长发。
他将香囊贴身收起,紧紧贴着胸口,感受着那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妻子气息的所在。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离开了这片承载了他太多悲欢与牵挂的土地。
仙路孤独,仙途飘渺。
欲求仙途,必受其痛。
欲登仙路,必承其苦。
他曾仰天质问,天道不公!为何要让他拥有力量,却挽留不住至爱?
然而,此刻,站在浩瀚星空之下,感受着宇宙那冰冷、宏大、却自有其运行规律的脉动,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照亮了他近乎死寂的心湖。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并非不公,而是……至公。
它不会因任何人的悲喜而改变其规则,不会因任何生灵的祈求而施舍其怜悯。生死轮回,成住坏空,皆是这宏大规则的一部分。
延寿丹的铁则,是公。
修士逆天争命,亦是公。
凡人寿元有限,还是公。
所谓的“不公”,或许,只是源于自身力量的渺小与……不甘。
他低头,轻轻抚摸着胸口的香囊,眼中那滔天的悲恸与迷茫,渐渐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混合着无尽思念与某种决绝的平静。
天道,何其公允。
那么,想要打破这公允之下的“不公”,唯一的途径,便是拥有……超越这规则的力量!
仙途为何?
他或许,找到了一个,只属于他陈三七的答案。
身影化作流光,冲天而起,再无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