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打开陶罐，一股清冽的香气涌出来，是薄荷混着陈皮的味道。“你家先生咋知道我要送油去边关？”
“先生说，今早听药铺的老主顾说的，”药童挠挠头，“还说要是赶得及，让你在油里掺点这个露，士兵们吃着香，打胜仗的劲儿更足。”
林野心里一暖，赶紧让伙计往油桶里滴醒油露。伙计滴着滴着突然笑了：“掌柜你看，这露一进油里，浮在上面像星星！”
阳光下，油桶里的醒油露凝成小小的油珠，真像碎星星在闪。林野望着那些星星，突然觉得，这桶油里不仅有香，还有点别的东西——是药铺的薄荷香，是账册上的火印花，是素不相识的人对前线的念想。
他把带火印的账页副本折好，塞进怀里，决定亲自送这桶油去驿站。他想让驿卒告诉前线的士兵，这桶油里，有油坊的新香，有药铺的心意，还有后方百姓的盼头。
走到驿站门口，正碰上驿卒牵着马要走，马背上的油桶绑得结结实实。林野把副本递给他：“这页账你带着，要是油不够，就让人拿着这个回油坊取，我给你留着最好的。”
驿卒接过纸，看了眼上面的火印花，咧嘴笑了：“林掌柜放心，这记号清楚，丢不了！等士兵们吃着香麻花打了胜仗，我让他们给你捎面锦旗回来！”
林野望着驿卒策马远去的背影，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亮，连空气里都飘着股带劲的香。他摸了摸怀里的账页副本，上面的冰纹墨字在阳光下泛着光，火印花像朵正开着的花。他突然明白，这账册上的字，不只是数字，还是连着前方和后方的线，一头拴着油坊的烟火，一头拴着边关的尘土。
回到油坊，账房先生正对着晾好的湿账册发愁：“这纸皱得像梅干菜，字都叠在一块儿了，咋复原啊？”
林野接过一看，突然有了主意：“取盆温水来，把账册泡软了，再用石板压住，说不定能展平。”
温水泡过的账册果然慢慢舒展，虽然字晕了些，却能看清大概。林野边看边笑：“你看，这晕开的墨像不像云？咱们就叫它‘云纹账’，以后说不定成油坊的招牌呢。”
账房先生跟着笑，手里的桐油纸沙沙响，新记的账上，火印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在说：有些账，皱了褶子也不怕，只要心里的数清楚，总能捋明白。
第四卷的纸页上，又添了种带着焦香的字迹，那字迹里写着：账本会湿，火印会焦，但人情和底气，能把所有皱巴巴的日子，都熨得平平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