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刑侦支队的警车停在老旧居民楼前时，晨雾还未散尽，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煤炉燃烧后的烟火气，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交织在一起，让人莫名心悸。李锐踩着湿漉漉的台阶往上走，皮鞋底碾过墙角的青苔，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眉头紧锁，手里攥着一份初步调查报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上次案件的余波尚未平息——独居老人张大爷已经失踪整整七天，报案人是他的侄子张明。起初所有人都以为只是老人出门走亲戚未归，可随着调查深入，张大爷家中异常干净的地面、卫生间墙缝里残留的疑似血迹，以及张明在笔录中前后矛盾的证词，都让这起失踪案蒙上了谋杀的阴影。此刻，李锐带着法医和技术队再次登门，目标只有一个：找到足以锁定嫌疑人的铁证。李队，您来了。门口守着的年轻警员小声打招呼，侧身让开通道，张明还在楼下派出所配合询问，他坚持说最后一次见张大爷是一周前，老人说要去郊区看老朋友。
李锐点头，戴上手套和鞋套，踏入张大爷的住处。这是一套两居室，家具陈旧但收拾得整齐，看得出老人是个爱干净的人。可越是整齐，就越透着诡异——客厅的地板明显被反复擦拭过，甚至能看到木质地板因过度潮湿而翘起的边角；卫生间的瓷砖缝里，技术人员上一次用棉签提取到的疑似血迹样本，经初步检测与张大爷的血型吻合，但量太少，不足以作为直接证据。扩大勘查范围，重点检查厨房、阳台和卧室衣柜后面。李锐吩咐道，目光扫过屋内的陈设。老人的卧室里，衣柜门虚掩着，里面的衣物叠放整齐，但最底层的空间明显空了一块，像是被人挪走了什么大件物品。这里，李锐指着衣柜后的墙面，敲一下，看看有没有中空的地方。
技术队队员立刻拿起工具敲击墙面，沉闷的咚咚声中，果然有一处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回响。撬开墙面的扣板，里面是空的，但内壁上沾着几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蹭上去的。法医立刻用鲁米诺试剂喷洒，黑暗中，那几点痕迹瞬间发出幽蓝色的荧光——是血迹，而且是被刻意隐藏过的。提取样本，立刻送实验室做dNA比对。法医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另外，地面的水渍里检测出了漂白剂成分，凶手应该是用漂白剂清洗过现场，但没能彻底清除血痕。
李锐走到厨房，打开橱柜，里面的刀具都摆放整齐，但一把剁骨刀的刀刃边缘有细微的缺口，刀把底部残留着一点难以察觉的暗红色污渍。把这把刀也带回实验室，检测是否有血迹残留和人体组织。他吩咐道，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这里大概率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作案后试图清理痕迹，但百密一疏，留下了关键线索。
与此同时，楼下派出所的审讯室里，张明正坐在椅子上，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眼神有些飘忽。他穿着一件灰色夹克，头发梳理得整齐，看起来像是个老实本分的年轻人，但回答警员问题时，总是不自觉地避开眼神接触，语速时快时慢。你再仔细想想，张大爷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和谁发生过争执，或者提到过要处理房产之类的事？负责询问的警员问道，目光紧紧盯着张明的表情。
张明眼神闪烁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啊，我叔身体挺好的，也没听说和谁闹矛盾。房产的事他提过，说以后百年之后房子留给我，但现在肯定不会动的。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警员注意到他的微表情，继续追问：你一周前见他的时候，他状态怎么样？有没有说要去哪个老朋友家？具体地址是什么？
就是……挺正常的啊。张明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敲击膝盖，他没说具体地址，只说郊区的一个老战友家，我也没多问。你叔平时很少出门，这次突然去郊区，还不带手机，不觉得奇怪吗？可能……可能是老战友那边信号不好吧。张明的回答越来越勉强，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外，李锐站在那里，看着里面的张明，脸色凝重。他在撒谎。李锐对身边的副队长王涛说，提到房产的时候，他的瞳孔收缩了，手指敲击膝盖是焦虑的表现。另外，我们调查过张明的财务状况，他最近欠了一大笔赌债，足足五十万，催债的人已经上门好几次了。
王涛点头：没错，我们查到他三个月前开始沉迷网络赌博，一开始赢了点钱，后来越输越多，把自己的积蓄都赔光了，还借了高利贷。半个月前，高利贷公司已经给他发了最后通牒，要求他十天内还清欠款，否则就卸他一条胳膊。而张大爷名下这套房子，市值大概两百万左右。李锐补充道，动机有了——张明欠了巨额赌债，急需用钱，向张大爷索要房产被拒，于是痛下杀手。现在缺的就是直接证据，以及让他认罪的突破口。
回到刑侦支队，dNA检测结果很快出来了：墙面内提取到的血迹，以及剁骨刀上残留的人体组织，都属于张大爷。这个结果让整个刑侦队都振奋起来，但李锐知道，这还不够。血迹只能证明张大爷在这里受了重伤，却无法直接证明是张明下的手，张明完全可以辩解自己是后来发现现场，出于害怕才帮忙清理的。必须找到更直接的证据，或者打破他的心理防线。李锐在案情分析会上说道，技术队再去张明的住处和他常开的那辆面包车搜查，重点找是否有运输、处理尸体的痕迹；另外，调查张大爷的房产信息，看看张明有没有试图过户或者抵押。
调查很快有了新的进展。技术队在张明面包车的后备厢里，检测到了少量与张大爷dNA匹配的血迹，后备厢的内衬里还残留着一些泥土和植物纤维，经检测来自城郊的废弃砖窑厂。而房产部门那边传来消息：三天前，张明曾拿着一份《房屋赠与协议》，试图将张大爷的房子过户到自己名下，但因为缺少张大爷的亲自到场签字，被工作人员拒绝了。这份赠与协议有问题。负责文书鉴定的警员拿着协议走进办公室，协议上张大爷的签名是伪造的，笔迹模仿得很像，但细节处的笔锋和张大爷平时的签名有明显区别；而且协议的签订日期是张大爷失踪后的第二天，这根本不可能。
李锐看着那份伪造的协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证据链越来越完整了。血迹证明张大爷在自家遇害，张明的面包车有运输痕迹，废弃砖窑厂可能是抛尸地点，再加上这份伪造的赠与协议，动机、作案工具、后续行为都对上了。现在，该进行第二次审讯了。这次的审讯地点换在了刑侦支队的审讯室，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灯光惨白，气氛压抑。李锐亲自负责审讯，王涛坐在一旁记录，两人都穿着警服，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盯着对面的张明。
张明刚走进审讯室，看到这样的阵仗，脸色就白了几分，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张明，坐。李锐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今天找你来，是想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张明坐下，眼神躲闪：李警官，我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我叔的事我真的不清楚。
不清楚？李锐拿起桌上的dNA检测报告，扔到张明面前，这是我们在你叔叔家衣柜后的墙里，还有你那把剁骨刀上提取到的血迹和人体组织的检测报告，都是你叔叔张大爷的。你怎么解释？张明的身体猛地一震，拿起报告匆匆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这……这不可能……我怎么会知道……可能是我叔自己不小心弄伤的，我清理的时候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