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地将烤出的油脂接在一片洗净的大贝壳里。
晚餐后,他特意将今天猎物和之前存下的一些脂肪组织切下来,放入一个陶罐中,用小火慢慢熬炼。
很快,清澈的、带着特殊肉香的油脂被熬了出来,残渣则变得焦黄酥脆,被他当作零食吃了。
他将宝贵的油脂倒入一个之前烧制得最好、碗壁较浅的陶碗中。
接着,他找来一小撮从衣服上艰难抽出的、相对耐烧的棉线,这是他极其珍惜的“文明遗产”,又寻来一段细小的干枯芦苇杆。他将棉线搓成一股,中间穿过芦苇杆作为浮漂,一端浸入碗中的油脂里,另一端搭在碗沿上。一个最原始、最简陋的油灯,就这样制成了!
他用一根燃烧的小木棍,小心翼翼地点燃那浸饱了油脂的棉线。
噗的一声,一朵微小、却稳定而明亮的黄色火苗,瞬间跳跃起来!
光芒虽然微弱,无法与篝火相比,但它稳定、集中,可以随意移动!林凡望着这朵自己创造出的、文明的光晕,心中激动难以言喻。
这意味着,即使在夜晚,即使在外面下着雨,他也可以在窝棚里,借着这光亮进行一些精细的手工活了!比如鞣制皮革、编织绳索、制作工具,而不再完全依赖篝火和月光。
他迫不及待地尝试着将这盏小油灯端进尚未完全建成的新家框架下。温暖的光晕立刻驱散了角落的黑暗,将竹子和棕榈叶的结构清晰地勾勒出来。在这片属于自己的、初具雏形的空间里,这一点灯火,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家”的温馨感。
夜深了,主火堆依旧熊熊燃烧。林凡坐在火边,就着油灯的光亮,继续用石片刮擦那几张兽皮,感觉效率比昨晚高了不少。
忙碌间隙,他偶尔抬起头,望向远处漆黑的海平面和璀璨得令人心悸的星空。四周万籁俱寂,只有海浪永不停歇的呼吸声。在这极致的孤独与宁静中,油灯微弱的光晕,像一枚钥匙,不经意间打开了他刻意深锁的记忆闸门。
他想起了城市夜晚永不熄灭的霓虹,想起了房间里手指一按就亮的台灯,想起了温暖干燥的床铺和松软的枕头,想起了餐馆里热气腾腾、香味各异的美食,想起了朋友聚会的喧闹欢笑,想起了家人的唠叨与关怀……那些曾经寻常甚至厌倦的日常细节,此刻隔着遥远的时空回溯,变得无比清晰、珍贵,带着一种尖锐的、令人鼻酸的美好。
一股强烈的思念和难以言喻的孤独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将他淹没。他放下手中的活计,静静地坐着,任由这些情绪流淌。他怀疑过,自己是否真的能承受这永恒的孤独,是否真的能在这荒芜中建立起一个可以称之为“生活”的存在。
但目光回落,看到身边那盏稳定燃烧的油灯,看到熏架上满满的肉干,看到角落里堆放的土薯和塑料片,看到不远处黑暗中那座已盖上屋顶的坚实框架……这些由他双手一点一滴创造出来的东西,像锚一样,将他从思乡的愁绪中缓缓拉回现实。
文明社会或许回不去了,但在这里,他依然在活着,依然在创造,依然在向前走。他失去了很多,但也获得了另一种极其原始却也极其真实的成就感。
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清凉潮湿的空气,将那份思念小心地折好,藏回心底。他轻轻吹熄油灯,保存好珍贵的油脂。然后,他给火堆添上最后一把柴,钻回了依旧潮湿的旧窝棚。
在入睡前,他最后望了一眼那片灿烂的星河。那里没有答案,只有无尽的深邃。但他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他依旧会去巡视陷阱,会去照料那片小小的“农田”,会继续修筑他的墙壁,会去海边寻找馈赠……他会继续下去,带着对过去的怀念,也带着对未来的微弱却执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