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晨光，还没来得及温热华尔街冰冷的石材，摩根大厦顶层办公室里就爆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那只来自景德镇的上等瓷器咖啡杯，在价值连城的波斯地毯上粉身碎骨，正如亨利·沃德此刻的心态，彻底崩了。
“狗屎！法克！”
这位掌控着世界钢铁命脉的巨头，一双蓝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桌上那份来自奉天的样本报告。
上面的每一个字符，都像一把淬毒的小刀，反复捅进他的心脏。
“密度9.2g\/3，抗压强度820兆帕，屈服强度750兆帕……”
一旁的副手战战兢兢地念着，声音越来越小。
这些数据，每一个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以技术精湛闻名的德国克虏伯和美国伯利恒钢铁的脸上。
“他们管这叫‘土法炼钢’？”沃德的声音嘶哑，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这他妈是哪个土法？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挖出来的吗？这性能已经无限逼近我们尚未量产的德国t12合金钢了！”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震得地球仪都在瑟瑟发抖。
那块来自遥远东方的钢样，黝黑、沉静，却仿佛带着一种让他灵魂颤栗的魔力。
这不科学！
这不魔法！
这简直是在刨他们这些工业帝国的祖坟！
“立刻，”沃德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残忍，像西伯利亚的寒流，“给我启动最高级别的‘绞索’协议！全球范围内，所有对华的钼、铬、镍以及相关稀有金属贸易，全部冻结！一克都不许流过去！”
副手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提醒道：“先生，这……我们和日本、德国的厂商都签了供货合同，他们的下游客户很多是中国人。单方面撕毁合约，违约金会是天文数字……”
“天文数字？”沃德发出一声神经质的冷笑，他指着那份报告，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你懂什么是真正的天文数字吗？就是当这种钢像白菜一样从奉天烂地里长出来的时候，我们所有人的身家，都会变成一个归零的笑话！我告诉你，别说赔钱，就是把摩根的股票全抛了，也绝不能让这星星之火，在东方烧成燎原之势！”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去办！让全世界的工业血液，都绕开那片被诅咒的土地！”
几乎是同一时刻，辰时，奉天督军府。
晨练的号子声还未散尽，督军府的空气中就弥漫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大帅！大帅！出大事了！”
奉天督军府秘书长王化一，一个平日里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老臣，此刻却像个被捅了屁股的兔子，捧着一封刚刚译出的电报，连滚带爬地冲进议事厅。
张作霖正端着一碗大碴子粥喝得呼噜作响，闻言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把碗递给旁边的卫兵，慢悠悠地擦了擦嘴：“喊什么喊，天塌下来了？还是你家房梁让老鼠啃断了？”
“比天塌了还严重！”王化一上气不接下气，将电报递上，“洋人……洋人联合起来欺负咱们了！英美两国刚刚宣布，对我们实行‘特种金属禁运’，所有炼制高级合金钢需要的钼、铬、镍，全都不卖给咱们了！这不就是釜底抽薪，要咱们的命根子嘛！”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在场的奉系将领和官员们个个脸色大变，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没有这些工业“味精”，奉天特钢就是无源之水，刚刚点燃的工业火种，随时可能熄灭。
然而，预想中张作霖的暴怒并未出现。
只见这位东北王，缓缓站起身，接过电报扫了一眼，脸上非但没有怒气，反而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了。
“他奶奶的，来得正好！”
他这一笑，把所有人都给笑懵了。
啥情况？
被人卡脖子卡到快翻白眼了，大帅您这笑得跟中了彩票似的。
张作霖环视一圈众人惊愕的脸，中气十足地吼道：“都耷拉着个死人脸干啥？洋人瞧不起咱们，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是咱们没得选，只能捏着鼻子认！现在，还当咱们是砧板上的肉呢？”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大叠文件，都是和英美德日洋行签订的矿产、设备采购合同。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他走到厅中央的火盆前，看都没看，直接将那叠价值连城的合同扔了进去！
“烧！给老子烧干净！”
火苗“呼”地一下窜了起来，舔舐着那些印满外文的纸张，将它们化为一缕缕黑色的灰烬。
“老子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他们不卖，咱们还不稀罕了！什么狗屁的进口矿，什么狗屁的洋设备，都是些破铜烂铁！”张作霖的声音如同洪钟，在整个督军府回荡，“从今往后，我奉天的钢，就用我奉天的矿，烧我奉天的炭，点我奉天的火！咱们自己给自己当家做主！”
火光映照着他那张布满风霜却异常坚毅的脸，也映照着一旁林振华平静而自信的面庞。
林振华向前一步，对着所有人朗声道：“大帅说得对。洋人以为卡住了原料就能困死我们，那是他们活在梦里。我正式向大帅和诸位报告，经过连夜攻关，我们已经完全掌握了‘平炉-转炉-电弧炉’三法融合的全流程工艺，并且实现了小型化量产。奉天特钢的产能，在此基础上，可以再扩大十倍！”
“轰！”
如果说张作霖烧合同是提振士气，那林振华这番话，就是直接给所有人打了一针强心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