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总的主动接触,在余年的预料之中。第一轮的舆论试探无功而返,那份无声送达的关键证据更像是一记精准的闷拳,打在对方最柔软的腹部。谈判,成了他们唯一看似理性的选择。
但余年深知,谈判桌不过是战场的延伸。在对方依旧心存侥幸,试图在责任比例上软磨硬泡之时,真正的胜负手,必须落在战场之外。
郑总安排的初次非正式会面,在一家私密性极佳的茶室进行。对方派来的是一位姓董的资深律师,言辞恳切,逻辑缜密,紧紧围绕着“会所管理疏忽是损害发生的必要条件”这一核心,试图将宋家孩子的“无心之失”定位为次要因素,进而大幅压低赔偿金额。
“……余律师,您看,孩子毕竟未成年,认知和控制能力有限。而会所作为专业机构,未能锁闭珍品库门,这无疑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我们认为,主要责任在于会所,我方愿意基于人道主义和监护疏忽,承担一部分补偿,但这个数额……”董律师推了推眼镜,面露难色,“实在远超合理范畴。”
余年安静地听着,指尖轻轻点着紫砂茶杯的杯壁,没有说话。坐在他旁边的林晓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反驳,被余年一个眼神制止。
直到董律师阐述完毕,茶室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煮水壶发出细微的嗡鸣。
“董律师,”余年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法律责任划分,自有法官基于事实和法律进行裁决。我们今天坐在这里,是为了寻找一个对双方而言,成本最低的解决方案,而不是重复各自的法律观点。”
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继续道:“我相信,以宋总和迅科科技的格局,不会仅仅纠结于几十万、一百万的赔偿比例。毕竟,有些东西的价值,远非金钱可以衡量。”
董律师眼神微凝:“余律师指的是?”
“时间,和机会。”余年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对方,“我了解到,迅科科技的b轮融资,已经到了签署投资意向书后的关键尽职调查阶段。这个时间点,非常微妙。”
茶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董律师脸上的从容消失了,他紧紧盯着余年,试图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余律师,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这与我们正在讨论的案件有什么关系?”
“关系在于,”余年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果在这个时候,这起‘雅集’风波,以另一种更戏剧化、更吸引眼球的方式,进入公众和……比如,潜在投资人的视野,会怎么样?”
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具压迫感:“想象一下,标题不必太夸张,就写《迅科科技少主毁坏天价古董,其父被指以‘孩子还小’为由拒不担责》。不需要定论,只需要把过程、证据、以及目前僵持的状态客观呈现。您觉得,投资方风控部门的负责人,在看到这样的舆情后,是会赞赏宋总的‘父爱如山’,还是会重新评估这家公司核心管理者的风险意识、担当精神,以及……潜在的、可能给公司带来巨大声誉和财务风险的治理结构问题?”
董律师的脸色彻底变了。他当然知道b轮融资对迅科科技意味着什么,那不仅是钱,更是公司迈向更高阶段的通行证。任何一丝不确定性的阴影,都可能让谨慎的投资人望而却步,甚至重新谈判估值和条款,那损失的可能就是数以亿计。
“你这是威胁?”董律师的声音有些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