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杀机仅仅是掠过身体,苏暮云就只感觉汗毛倒立,仿佛身躯中精气神都在瞬间被凝固,全然化作了待宰的羔羊。
不过终究,这杀机还是朝着龙啸云而去。
唯独可惜的是,飞刀掷尽樽前泪,风雪归来两鬓秋。
李寻欢还是那个优柔寡断的李寻欢,他没有去询问这件事是真是假,只是口中再次呕出一大口鲜血来,双目瞬间布满血丝,死死压制着自己心底即将暴走的杀意。
龙啸云是想要否认的。
但一来,他此刻被李寻欢杀机锁定,整个人都宛若被水泥浇筑,全然动不了分毫。
二来,苏暮云说出这些话的时机把控得实在太巧了。
有铁传甲和中原八义的恩怨情仇在先,足以证明【赏善罚恶令】和侠客岛情报的可信程度。
又模糊了概念,将天机老人的声誉也拉上战车。
以至于,有过事实验证之后,根本不存在的侠客岛已经和天机老人绑定在一起,让这件事的可信程度直线攀升。
李寻欢从来都不是蠢人。
他应当也是想过被龙啸云骗的可能,但儒家那一套将他思维宽楦限制在了一定的范畴内。
估计他每次想到这种可能就会忍不住偏移不去相信,不去想。
杀机凛冽得僵持了半晌,苏暮云便也知道,李寻欢不可能动手了。
因为,林诗音是龙啸云的妻子,龙小云是龙啸云的儿子,杀这么一个可能是人面兽心之人,那孤儿寡母又如何过活?
“行了,你不杀我就进去了!”
等到苏暮云踏步而出,李寻欢终于是颓废得收敛起杀意。
“少爷!”
铁传甲痛苦的一声喊出,李寻欢擦了擦嘴角鲜血,被搀扶着缓缓站了起来。
“走吧,且一起看看这位【笑面阎罗】!”
铁传甲急忙想要跟上,一旁的龙啸云此刻已经羞愧欲绝,往日里他最是能言善辩。但这种能言善辩在最纯粹,最直接的杀意面前没有半分作用。
他此刻自然还可以叫冤。
因为他可不是铁传甲那种憨厚之人。
当年知道真相的都已经死了。
可信任隔阂一旦出现,再挽留已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面对周围江湖人士的鄙夷,中原八义的谩骂,龙啸云死死捏住拳头,默默走入兴云庄内。
……
李寻欢自幼习武,兴云庄里有专门的演武场,这里作为擂台,只需要稍加装饰即可。
周围观战者甚多,不过除了刚刚进入此间,已经落座在中央的上官金虹之外,值得苏暮云关注的只有这位金钱帮帮主左右挨着落座的两人。
左边之人书生打扮,手中折扇风轻云淡,仿佛今日决斗与自己全无干系。
不过他脸上总是智珠在握的神情,一边和上官金虹攀谈,目光还隐晦得扫过演武场中央的龙啸九天,似是旧识。
“此獠恶贯满盈,先以梅花盗之名行径祸乱武林,昨日又残害林姑娘,致使红颜薄命,天下共愤。少林心湖大师携正道之威至此,便是要为苍生讨回这个公道。”
“如今能得上官帮主助力,实是如虎添翼啊!”
他话语微顿,羽扇轻摇,语气转而带上一种精明的算计。
上官金虹对这吹捧十分受用,但看着自己右侧那一脸悲天悯人的老僧还是摆了摆手笑道:“哎,有心湖大师在此。江湖中还能有人于这兴云庄撒野?”
“我金钱帮此来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那心湖大师的画风全然不同,他此刻宛如一尊石雕,月白色的僧袍在凛冽寒风中纹丝不动。
手持沉重的镔铁禅杖,杖头环扣在风中不发出丝毫声响,仿佛所有的杀意都被牢牢锁在了那寒铁之中。
不过他目光看向得却并非是苏暮云,而是跟着苏暮云一同走来的阿飞,郭嵩阳,李寻欢,铁传甲,流云叟,玄鹤道人。
“百晓生先生,那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嵩阳铁剑也是名动江湖都是你亲手写入兵器谱的。这二人向来刚正不阿。这位君心独醉能与此二人同行,又似乎和武当派关系亲密,或许事情尚有转机,还没有到那般善起刀兵的地步……”
这话还未说完,上官金虹左侧的百晓生就轻摇折扇道:“李探花虽强,飞刀虽利,郭嵩阳铁剑横空,嫉恶如仇,但终究可能识人不明。”
“至于武当派三人,不过老弱病残,冢中枯骨而已。”
“何况,他们或许被那梅花盗哄骗了说不定。”
“再者而言,就算他们与那梅花盗有所交集,也不过是个人之情义。而今日之势,乃天下之大义。无论场中胜负如何,此贼都已插翅难飞。”
“今日有金钱帮上官帮主做主,料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上官金虹目光在苏暮云几人身上扫过,看着李寻欢衣衫染血,唇齿微启,似是对百晓生的拍马屁做出回应,语气平淡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很好!”
这两字落下,左侧的百晓生目光扫过李寻欢衣衫上血渍,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计策已售。
那心湖大师也不再多言,只是指节在禅杖上无声地收紧了一分。
若只有那位梅花盗一人,以他武当派的武功底子,杀他之时将其打上武当派标签,便是武当派出面澄清,却也必然无济于事,颜面大损。
可现在,周围看热闹的众多,但真正能下场动手的,却不过寥寥几人。
那位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儿已死,没有她美色煽动,场中的江湖人可都是带着脑子的。
这位上官帮主全然是坐山观虎斗,即便下场,也需要局势对自己有利才行。
小李飞刀已经足够难缠,那武当玄鹤道人和嵩阳铁剑也不可小觑,至于流云叟那老道……想到此,心湖也不由大感头疼。
武林之中讲究论资排辈。
之所以少林派能被邀请来主持大局,除了少林派底蕴深厚之外,更多的还是少林僧人交友甚广,辈分颇高。
但这老道出现,在场众人恐怕没一个比他辈分更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