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桥内，应急灯惨淡的红光如同垂死者的呼吸，明灭不定地涂抹在三人脸上。通讯台上，那不断重复的、冰冷的【身份？】编码，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寂静中嘶嘶作响，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的执着。
彦卿的手冰冷而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按在慕容晴的手腕上。
他半撑着的身体微微颤抖，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显然刚才的强行清醒和动作耗尽了他残存的气力。但那双眼眸却锐利得惊人，死死盯着那闪烁的屏幕，里面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危险的极致警惕。
“陷阱？”慕容晴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停留在应答按钮上空，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相信彦卿的判断，这种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直觉，往往比任何逻辑分析都更准确。
“频率…编码方式…太完美了…完美得不正常…”彦卿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痛苦的喘息，却努力组织着语言，“像是…设定好的程序…只重复…不问来源…不管我们是否收到…只是在…播撒…”
他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屏幕下方一个几乎被忽略的能量波动监测条。在那规律编码信号的底部，伴随着每一个【身份？】的发送，都有一道极其细微、却异常尖锐的能量脉冲，如同水下的暗流，悄无声息地混合在主信号中发射出去。
“那是什么？”扳手也凑了过来，护目镜后的眼睛瞪大了。
“……追踪脉冲…或者…更糟的东西…”彦卿闭上眼，似乎在对抗着伤口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回答…就等于暴露我们的精确位置…和状态…”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
嗖——嗖——嗖——
舷窗外，遥远的废墟阴影中，突然亮起了数点迅速移动的光点！它们如同被惊动的嗜血鱼群，朝着“灰鼠”号飘荡的方向疾速逼近！速度极快，显然不是失控的残骸！
透过模糊的舷窗和传感器勉强传回的图像，可以看到那些是三四艘造型极其古怪的小型飞行器。它们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可见的舷窗或标识，表面光滑得如同打磨过的黑曜石，线条尖锐，如同太空中的幽灵水蛭。
它们飞行时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明显的引擎喷流，仿佛是利用某种反重力或空间扭曲技术在滑行。
“是‘清道夫’！”扳手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脸色瞬间变得比彦卿还要苍白，“是废墟里的‘清道夫’无人机！它们被引过来了！”
“清道夫？”慕容晴握紧了拳。
“就是它们！传说在各大废墟带里游荡！攻击一切还能动的的东西！拆解！回收！或者干脆直接毁掉！”扳手的声音带着绝望，“没人知道它们是谁造的，也没人知道它们想要什么！只知道被它们盯上的船，从来没留下过活口！”
那几艘“清道夫”无人机已然逼近，它们灵活地绕着实则已经失去动力的“灰鼠”号盘旋，如同打量猎物的秃鹫。冰冷的扫描光束如同触须般掠过舰体，带来一种被完全窥探、无所遁形的寒意。
其中一艘无人机腹部突然打开，伸出一支结构复杂的、闪烁着蓝色电弧的探针，缓缓朝着“灰鼠”号的引擎部位靠近——那似乎是某种强行对接入侵的装置！
不能再等了！
“扳手！还有没有备用能源？一点点也好！”慕容晴猛地转头，厉声问道，眼神锐利如鹰。
“有…有最后一个应急电容！本来是给逃生舱用的！最多能支撑低功率武器系统几秒钟！”扳手慌乱地回答。
“够了！接入左侧那门近防磁轨炮！手动瞄准！”慕容晴语速极快，已经扑到了副驾驶的武器控制台前，双手飞快地扯开面板，直接进行物理线路连接，“彦卿！指示目标！”
彦卿强忍着剧痛，撑起身体，目光死死锁定舷窗外那艘正在试图对接的无人机，声音嘶哑却清晰：“左舷37度，仰角-5度，目标…探针基部连接处！”
“收到！”慕容晴的手指在粗糙的物理按钮上飞快操作，屏幕上，那门老旧的磁轨炮控制图标艰难地亮起。她猛地握住手动瞄准杆，凭着感觉和彦卿的指令，将准星死死套住那支越来越近的、散发着不祥电弧的探针！
“能量接通！只有三秒！”扳手大吼着拍下一个按钮！
嗡！
磁轨炮充能的微弱嗡鸣响起！
“就是现在！”彦卿低吼！
慕容晴狠狠按下了发射钮！
咻——！！！
一道并不粗壮、却凝聚了最后能量的磁轨炮弹，如同绝望的反击，精准地射向那支探针！
轰！
炮弹准确命中了探针与无人机主体的连接部位！爆开一团刺眼的电火花和金属碎片！
那艘无人机猛地一震，探针瞬间扭曲断裂，蓝色的电弧失控地乱窜，整个机体如同被打断了脊梁的毒蛇，动作瞬间僵直，失去了威胁！
然而，这一击也彻底激怒了其他的“清道夫”无人机！
它们不再试图捕获，冰冷的杀戮程序被瞬间激活！
另外两艘无人机瞬间改变姿态，机体表面打开数个发射口，露出了里面旋转着的、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某种能量切割射线发生器！
“规避！”彦卿用尽力气喊道！
但“灰鼠”号毫无动力，如同待宰的羔羊！
嗤啦——！！！
两道暗红色的、散发着高频震动的能量射线，如同死神的剃刀，瞬间射出，狠狠切割在“灰鼠”号的左翼和舰艏上方！
没有爆炸，只有令人牙酸的金属被瞬间熔穿、汽化的声音！厚重的装甲在那种射线面前如同纸糊一般！左翼瞬间被切除大半，舰艏上方也被切开一道巨大的、冒着红热熔融金属液体的恐怖伤口！内部的线路和结构暴露出来，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
舰体剧烈震动，内部气压瞬间下降，警报凄厉长鸣！
“完了……”扳手面如死灰。
慕容晴也被巨大的震动甩倒在地，她看着舷窗外那两艘再次调整角度、射线发生器重新充能的无人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强撑着观察战局的彦卿，目光猛地锁定了那片庞大的废墟带深处！就在刚才“清道夫”射线切割舰体、爆发出巨大能量波动的瞬间，他敏锐地捕捉到，在极远处一片尤其密集的巨大残骸阴影中，某个点，对这边的能量波动产生了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的……共鸣反应？
那不是攻击性的反应，更像是一种……被触动的、沉睡的机制？
赌一把！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那个方向，对扳手嘶声吼道：“那边！那艘最大的…联盟巡洋舰残骸…撞过去！！！”
“什么？！你疯了？！我们会撞得粉身碎骨！”扳手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