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轮回(2 / 2)

\"是初代七派的守剑人。\"老镇长跪下来,颤抖着抚摸那些晶莹的头骨,\"传说他们自愿兵解,将魂魄封入地脉……\"

阿囡蹲下身,拾起一捧剑刃化成的沙。沙粒在她掌心滚动,竟自动排成微缩的北斗七星。她突然想起水晶棺中那个星髓构成的自己说过的话:\"你本就是我。\"

一粒沙子突然粘在她指尖的伤口上。

刹那间,破碎的记忆涌入:

-七位祖师在青铜高塔上相视而笑,同时将佩剑刺入彼此丹田

-星髓喷涌而出时,最年轻的天璇首徒突然调转剑锋刺向自己心口

-她的血没有落地,而是在空中凝成四十七枚种子——正是如今青槐镇每个孩子传承的木剑核心

\"阿囡?\"叶明菲担忧地碰了碰她的肩膀。

沙粒从指间滑落。阿囡摇摇头,看向正在重建的钟楼框架。工人们把七具骸骨重新合葬在基石下,这次他们没有相拥,而是手拉手围成一个圈。

\"这样就好。\"阿囡轻声说,\"该解开的不只是剑阵……还有心结。\"

傍晚的练武场,四十六个孩子整齐地站着。

他们天灵盖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淡淡的圆形疤痕。每人面前都插着传承木剑,只是剑格处的门派徽记正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新刻的年轮纹。

豆子——那个总梦见彦卿教剑的小胖子——第一个拔出木剑。当他的手指抚过年轮纹时,剑身突然发出嫩芽抽枝般的脆响。

\"教习!我的剑在长叶子!\"

眨眼间,所有木剑都开始生长。剑格处抽出翠绿的枝条,剑尖绽出嫩芽,更有甚者直接扎根入土,眨眼间长成手腕粗的小树。最惊人的是豆子的剑——它长成了一株微型的晶化槐树,枝叶间垂着七枚青铜色的铃铛。

阿囡走过去,碰了碰其中一枚铃铛。

清脆的响声中,彦卿的虚影浮现。他比记忆中还要年轻,眉眼间甚至带着少年人的朝气,手里握着的不是雪鸿剑,而是一截新鲜的槐枝。

\"剑法第七式,\"虚影笑着说,\"叫做'新芽'。\"

他做了一个最简单的直刺动作。

没有剑气,没有光效,只有枝条破空时带起的一缕风。可当孩子们跟着比划时,整个练武场的地面突然浮现出巨大的年轮纹,每一圈轮纹里都闪烁着不同的剑招光影。

\"这是……\"叶明菲震惊地看向女儿。

阿囡腕间的星图正在发光。

\"地脉记住了所有轮回里的剑法。\"她轻声解释,\"现在它选择分享。\"

夜深时,阿囡独自来到镇中央的古槐下。

月光透过晶化的枝叶,在地上投出星图般的光斑。她伸手触碰树干,发现那些坚硬的晶体正在软化,指尖能感受到树皮下缓慢而有力的脉动。

\"教习。\"

树干内传来微弱的共鸣。阿囡将耳朵贴上去,听到了地底三百丈处的声音——雪鸿剑的根须轻轻缠绕着四十七柄沉入地底的剑,像母亲摇晃婴儿的摇篮。那些剑有的是历代剑修的遗物,有的是孩子们刚献祭的木剑,最中央的正是彦卿化身的雪鸿剑。

树根突然动了动。

一条细嫩的根须破土而出,缠上阿囡的手腕。接触星图的瞬间,根须顶端绽开一朵水晶小花,花心躺着米粒大的青铜果实——和宁凡从钟楼挖出的一模一样,只是小得多。

阿囡小心地摘下果实。

果皮自动裂开,里面是一枚青玉剑穗,坠子刻着\"年轮千转,新芽自成\"八个字。当她系上腰间时,心口的裂痕突然一阵清凉,剑形光晕的躁动平息下来。

抬头望去,古槐最高处的枝桠上,一片新生的叶子正在舒展。叶背的星纹组成了微缩的北斗七星,而叶脉的走向,赫然是雪鸿剑的纹路。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阿囡推开家门。

叶明菲正在灯下缝制新的药囊。令人惊讶的是,她用的不是寻常布料,而是从自己千机弦弓上拆下的星纹蚕丝。更奇特的是,药囊内衬里缝着一页泛黄的纸——正是《剑心毒典》被撕下的最后一页。

\"当年我偷走这页时,\"叶明菲头也不抬地说,\"上面写的是'活剑匣炼制法'。\"

她翻转药囊。借着灯光,阿囡看见那页纸背面竟还有文字:

\"解药:散其魂,或承其重。剑者,岁星之精也,敛则为灾,散则为霖。\"

字迹娟秀熟悉,与青铜高塔上那位天璇首徒如出一辙。

\"你早就知道。\"阿囡不是疑问。

叶明菲终于抬头,眼角有未干的泪痕:\"我知道的只是……无论轮回多少次,你都会选择承重。\"

她将药囊递给阿囡。里面没有药材,只有一粒槐树种子,和一小截雪鸿剑的根须。

晨光再现时,阿囡站在钟楼新建的了望台上。

整个青槐镇尽收眼底:东边练武场的孩子们正在晶化槐树下练剑,西边药铺的学徒们学习用剑须入药,北边工坊将晶化槐木雕成剑形护符。而镇中央的古槐,每一片新叶背面都闪着星纹。

她摸了摸心口的裂痕。那里不再有剑形光晕,只有一道浅浅的青痕,像未愈合的伤口,也像新刻的年轮。

地底深处,雪鸿剑的根须轻轻摇曳,将四十七柄剑揽得更紧了些。若有若无的剑鸣透过三百丈岩层传来,像是摇篮曲,又像是某种承诺:

“这次轮回,我们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