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睁开了。
“教习……”阿囡的眼泪滴落,在地面化作银丝,渗入地脉。
雪鸿剑的根须突然暴起,如狂龙般绞向试图逃逸的星髓光流。与此同时,镇上所有槐树的枝叶疯狂生长,晶化的穹顶将祭坛彻底笼罩。
宁凡残存的头颅发出最后的嘶吼:“不可能!你怎么能调动地脉——”
阿囡没有回答。
她只是握紧青铜短匕,看向腕间已成完整星图的胎记,轻声念出彦卿当年教她的最后一句剑诀:
“年轮千转……新芽自成。”
雪鸿剑的虚影从天而降,将星髓剑彻底钉入地脉深处。
雪鸿剑的虚影贯穿宁凡残骸的刹那,整个青槐镇的地面如水波般荡漾起来。
阿囡踉跄后退,脚下坚硬的石板竟变得透明如琉璃,三百丈之下的地脉清晰可见——无数剑修的遗骸悬浮在幽蓝色的光流中,骨骼拼凑成巨大的立体剑阵,每一具骸骨手中都握着半截断剑,剑锋指向中央的七根青铜柱。
而柱心钉着的,是半晶化的彦卿。
他的长发已与雪鸿剑的根须纠缠成一体,剑刃从心口刺入,又从脊背穿出,延伸出千百条细密的晶脉,如同某种共生根系。更骇人的是,他的皮肤下流动着星髓的光晕,与祭坛上那具“剑主真形”如出一辙。
“教习……”
阿囡的眼泪砸在地面,竟凝成银丝渗入地脉。那些银丝如活物般游向彦卿,缠绕上雪鸿剑的根须。
“还差一步。”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阿囡猛地回头,看见林不语的残魂立在晶化槐树的阴影里。这位药王谷弟子此刻浑身透明,躯干内流淌着与地脉同源的幽蓝光流。他指向祭坛废墟——星髓剑的碎片正在重组,而水晶棺中的“另一个阿囡”已完全站起身,星髓构成的身躯不断吸纳着四散的光点。
“剑主真形需要完整的‘活剑匣’才能苏醒。”林不语的残魂吐出冰碴般的字句,“她缺了……你的心。”
话音未落,水晶棺中的星髓人形突然转头。她的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旋转的剑穗结,此刻正死死盯住阿囡的胸口。
“来。”
星髓人形抬手,阿囡怀中的青铜短匕突然剧烈震颤。更可怕的是,她腕间的年轮胎记开始灼烧,皮肤下的星纹如活蛇般向心口游动——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正将她拖向祭坛中央。
“休想!”
一声清喝炸响。叶明菲从断龙石后跃出,千机弦弓拉满,三枚淬了药王谷秘药的青铜箭直射星髓人形眉心。可箭矢刚触及星髓便凝在半空,箭身迅速晶化,最终碎成齑粉。
“母亲?!”阿囡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不知何时已开始晶化,皮肤下透出青蓝色的光晕。
叶明菲没有应答。她反手割破自己的手腕,血珠洒在腰间药囊上——那鼓动已久的布袋终于撕裂,数十条青铜色的根须破囊而出。阿囡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药材,而是缩小版的雪鸿剑根须!
“三百年前药王谷就发现了……”叶明菲的嘴唇因失血而苍白,“剑心之毒的解药,是剑修自己的执念。”
她将根须拍向地面。
地脉轰然震动!
三百丈下的剑修遗骸突然同时抬头,空洞的眼窝亮起青光。他们手中的断剑纷纷脱落,沿着地脉光流飞向中央青铜柱——每一柄断剑都精准地斩在禁锢彦卿的锁链上。
星髓人形发出刺耳的尖啸。她猛地扑向阿囡,五指如剑锋般刺向她的心口。千钧一发之际,阿囡手中的青铜短匕突然脱手飞出,与雪鸿剑的根须在空中交缠,化作一道青光斩落!
铿——!
金铁交鸣声中,星髓人形的右臂齐肩而断。可断裂处没有流血,只有星河般的光流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新的剑形。
阿囡趁机翻滚躲避,晶化的双腿却在此时突然碎裂。她跌倒在地,看见自己的膝盖以下已经变成半透明的晶体,内部流动着与彦卿相同的星髓光晕。
“阿囡!”叶明菲想要冲来,却被突然暴起的晶化树根缠住腰身。
星髓人形缓缓逼近。她的断臂处重新生长出剑刃,而祭坛上散落的四十六枚水晶片正飞向她的眉心,拼凑成第三只眼睛。
“你本就是我。”星髓人形的声音带着蛊惑的韵律,“三百年前你选择散魂镇剑,如今……该归位了。”
阿囡的视野开始模糊。她看见走马灯般的幻象:
-青铜高塔上,自己将青玉短匕刺入彦卿后心时,他反手握住刀刃,将星髓导入自己经脉
-药王谷密室里,叶明菲颤抖着撕下《剑心毒典》最后一页,而那页纸上画着七具活剑匣的炼制法
-青槐镇初建时,自己亲手将一粒种子埋入钟楼地基,而那种子……是半截雪鸿剑的剑尖
“原来……是这样……”
阿囡突然笑了。
她抬起已晶化到肘部的手臂,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青铜发簪刺入年轮胎记中心。
“剑心之毒,其解在散——”
簪尖没入皮肤的刹那,地脉中的彦卿突然睁大双眼。
雪鸿剑的根须暴长如龙,破土而出!
千百条晶化根须绞住星髓人形,而阿囡残存的肉体开始崩解。她的皮肤寸寸剥离,露出下方流动的星纹——那不是被侵蚀的征兆,而是三百年前就埋在她血脉中的、与雪鸿剑同源的印记。
“若散不尽……”阿囡的声音越来越轻,“……便斩其根。”
最后一刻,她看见彦卿的虚影从地脉升起。他握住雪鸿剑的根须,如持巨刃般斩向星髓人形的第三只眼。
青光吞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