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刀,长舒一口气,眼中迷茫尽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澈的坚定:“侠非刀,非笔,是人。是其行走坐卧中,是其呼吸言语间。”
看来这段时间,行秋成长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我也尚需修行呢。祖师爷留下的,或许不止这一处。”
我们最终在这洞府中找到的,没有惊天动地的剑谱秘籍,只有几卷用油布仔细包裹的……食谱。
记载着如何将寻常食材做得美味,如何用草药调理身体。
翻开第一页。
「嘿嘿,后来翻到这儿的小友你好呀!⌒(ゝ。?)恭喜你发现古华派最核心之秘籍。
是不是以为这儿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武功秘诀?哈哈,练剑嘛,随便练练就好啦!我创这门派,主要是后山竹笋特别香,不占块地儿专门吃就太亏了!(′v`)?还有烤肉,特香。
真正的好东西在这儿呢!快看快看↓↓↓
第一本《月菜炼制手札》,第二册《沉玉谷美食详解》,还有第三卷《提瓦特人间四季点心图鉴》……
这些才是我毕生心血啊。
要说秘诀?
把剑练得好看,主要是为了吃饭时能理直气壮多添两碗。(′□`?)
把每顿饭都吃得开开心心,比当什么天下第一重要多啦!(? ̄︶ ̄?)
——一个觉得糖醋排骨比武功秘籍有意思的人留」
或许……对香菱有帮助?顺走一本,祖师爷会怪罪吗……?
“祖师爷,说不定是个极度热爱生活的人呢。”我拿起一本翻了翻,不禁莞尔,“从这个角度看去,风景确实很好。”
我走到魈身边,同他一起眺望那片开阔天地。
魈的目光从山川收回,扫了我一眼:“无事的话……”
“有事。”我赶紧打断他,“魈也累了吧?那边有船,不如我们一起坐船回去?”
他没拒绝。
等同于默认。
魈的速度太快,他似乎不擅长等待,或者说,不习惯为任何人、任何事放慢自己的步伐。
行秋和我跟在他身后,沿着小径往山下河边走去。
行秋还在兴奋地分享着此番悟道的心得,言语间充满了对侠的新解。
岸边,泊着一叶扁舟。
一个戴着宽大斗笠的人正仰躺在船头,似乎在小憩,斗笠盖住了大半张脸。
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他也没动。
“船家,可以坐船吗?”行秋上前问道。
斗笠下传来懒洋洋的声音:“为什么不坐呢?”
我们上了船。
行秋还在与我和魈分享这段时间的见地,谈到侠时,那一直沉默划桨的船夫忽然幽幽开口,吟道:“良知可称重,侠骨换酒钱。”
行秋猛地一怔,目光灼灼地看向那船夫:“这番话……出自《书剑情海》。阁下也是此书的读者?”
船夫不答,只是慢悠悠地划着桨。
行秋按捺不住,开始与他攀谈,从书中情节谈到侠义理念,船夫竟都能接上,言语虽简,却往往切中要害,见解独到。
行秋越聊越觉得不对劲,忽然道:“你似乎,不像是普通读者。请问,尊姓大名?”
船夫依旧划着桨,水声潺潺中,吐出两个字:“尘年。”
行秋瞳孔微缩:“你就是《书剑情海》的作者,尘年先生?”
那自称尘年的船夫这才稍稍抬了抬斗笠,露出下半张脸,和一抹似笑非笑的嘴角:“与其说我是作者,不如说,只是个把听过的故事写下来的笔者。”
他语气平淡。
对于那些读者对书中内容的种种猜测与深挖,他显得毫不在意:“我随便写写的,哪有什么别的意思。多想的是人,不是故事。故事本无深意,如同青山,你看它是佛,它便是佛。你看它是山,它便只是山。”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的水面,仿佛在回忆什么。
“我以前也是个乐于助人的傻子,”他声音低了些,“见人困难便伸手,遇事不公就想管。后来……村里富户丢了传家宝,他们一口咬定是我偷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无璧,但他们认为我有,那便是罪。”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又不像,“百口莫辩。以前觉得路见不平一声吼是侠,后来才知,吼完之后,可能被当做贼打。所以我就被赶出来了。现在嘛,划划船,晒晒太阳,听听故事,也挺好。”
他讲得平淡,我们却听得沉默。
这种经历,沉重得不知该如何宽慰。
就在这沉默弥漫之时,船已接近对岸。但还只差一点。
尘年忽然将船桨一扔,纵身一跃,轻巧地跳上了岸,船只被他的动作惊得往后浮了几里。我们并不在此处下船。
他回头朝我们挥了挥手,脸上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般的狡黠笑意:
“谁说我是船夫了?笨蛋家伙们。自己划船回去吧。”
我们三人皆是一愣。
他站在岸上,哈哈大笑:“写书人的嘴,骗人的鬼,半真半假。要是全信了,那便是提瓦特第一号大笨蛋!”
话音未落,他转身,“三个笨蛋。”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晃悠悠地走入岸边的竹林,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我们三人,一艘船,两支桨,在河中央面面相觑。
河水悠悠,映着天光云影,也映着我们三人略显凌乱的身影。
“你们……会划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