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起来了。我把钱仔细数好,分成两份,一份是学费,用破布包了好几层,藏在洞壁一个石头缝里。另一份是买米和必需品的钱,贴身放好。我换上了一身最破旧、打满补丁的衣服,脸上还故意抹了点锅底灰,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叫花子,不那么起眼。
“小九,小娴,我走了。”我背上一个空背篓,对留守的他们叮嘱,“把洞口堵好,谁叫也别开。大黄,大黑,你们跟我走一趟。”我需要它们帮我探路和壮胆。花姑娘和灰姑娘留在洞里保护小娴和小芳。
小九把一把磨得锋利的柴刀塞给我:“姐,拿着防身。”
我接过刀,别在腰后,点了点头。小娴把几个烤好的红薯塞进我背篓里:“姐,路上吃。早点回来。”
我摸了摸她的头,深吸一口气,带着大黄和大黑,钻出了山洞,融入了黎明前的黑暗中。
去马蹄沟的路,果然又远又难走。几乎都是在没有人迹的山梁上和密林里穿行。幸好有大黄和大黑在前面带路,它们的嗅觉和方向感极好,省了我很多辨认方向的功夫。我一路都绷紧了神经,耳朵竖着,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周围,生怕遇到人。
走到日上三竿,才远远看到山坳里散落着几户人家的马蹄沟。村子很小,静悄悄的,只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我让大黄和大黑留在村外的林子里等我,嘱咐它们隐藏好,不要出声。然后,我独自一人,低着头,快步走进了村子。
我运气不错,村口第一户人家门口,就坐着一个正在晒太阳编竹筐的老婆婆。我鼓起勇气走上前,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问:“婆婆,请问一下,村里哪家可以买点米吗?”
老婆婆抬起头,眯着眼打量了我一下。我心跳如鼓,生怕她认出我不是本村人。好在她的眼神里只有好奇,没有警惕。“买米啊?你去村尾李老六家看看,他家开个小代销店。”
我道了谢,赶紧往村尾走。果然看到一户人家窗户上贴着模糊的“烟酒糖”红字。我推门进去,店里很暗,货架上东西不多。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趴在柜台上打盹。
我小声说:“老板,买米。”
他醒过来,看了看我,也没多问:“要多少?”
“买……买五十斤。”我算了算,得多买点,省得总来冒险。
他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一个半大孩子买这么多米有点奇怪,但还是从里屋扛出来一袋米。过秤,算钱。我又咬牙买了一小罐盐,一小瓶酱油,还有几包最便宜的火柴。这些东西,在寨子里买肯定更便宜,但在这里,我图的是安全。
付钱的时候,我的手有点抖,生怕钱不够。好在钱正好够,还剩下几毛。我把米袋吃力地装进背篓,又把其他东西塞好,不敢多停留,背起沉重的背篓,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小代销店,快步走出了马蹄沟。
直到重新钻进林子,看到迎上来的大黄和大黑,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还好,没出什么意外。
回去的路,因为背着五十斤米,更加艰难。我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往前挪,肩膀被背带勒得生疼。但心里却是踏实的。有了这些米,我们至少能撑到开学后一段时间了。
回到鹰嘴崖,已是下午。我学布谷鸟叫开洞口,小九和小娴看到我安全回来,还背回了满满一背篓的米和盐,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小芳也摇摇晃晃地跑过来,抱着我的腿。
我把米倒进米缸,看着那白花花的米粒,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虽然过程担惊受怕,但这一步,我们总算迈过去了。
然而,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买米可以绕道,上学呢?我们能永远绕开寨子,绕开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和恶意的流言吗?开学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像一张越来越紧的网,罩在我们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