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撕裂铅云,将微光洒向劫后余生的大海,风暴平息后的世界竟显得过分温柔。
秦尘推开舱门,心中那股不安已然沸腾到顶点。
舱室内,空无一人。
小雅的气息,如同被昨夜的狂风彻底卷走,只在空气中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
他的目光猛地凝固在桌案上。
那里,一封用鲜血写就的书信,字迹因主人的虚弱而颤抖,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在白纸上刻下的控诉与诀别:“我不该活成她的替身……你爱的从来不是我,是那个为你死九百世的人。”
血渍尚未完全干涸,带着一丝刺鼻的腥甜。
秦尘的手指悬在血字上方,不敢触碰,仿佛那每一个字都是滚烫的烙铁。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落在半开的窗棂上。
窗边,一缕熟悉的青丝,死死缠绕在一截断裂的玉佩挂绳上,在晨风中微微颤动,像是在无声哭泣。
那是他送给她的护身玉佩,如今碎了,正如她的心。
“不……”秦尘喉间发出一声沙哑的低吼,指尖终是落在了那血字之上。
就在触碰的瞬间,他广阔如星海的识海深处,那枚代表着他与天道誓约的誓纹雷种,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紧接着,他体内至高无上的鸿蒙本源雷,竟脱离了他的掌控,如同一条拥有自我意识的悲龙,沿着经脉逆流而上,疯狂涌向他的心脉,发出一阵阵只有他能听见的、撕心裂肺的哀鸣。
这雷,在为他心痛!
他猛然抬头,双目赤红如血,视线穿透窗户,射向远方。
就在此时,一只通体漆黑、羽毛泛着金属光泽的巨鸦,破空而来,盘旋于船只上空。
归誓鸦!
是他的誓约灵物!
那乌鸦没有发出任何鸣叫,只是用那双仿佛燃烧着鬼火的眼睛死死盯着秦尘,随即猛地调转方向,振翅冲向遥远的北方。
它的羽翼尖端,一滴鲜红的血珠悄然滴落,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指向性的血色轨迹,久久不散。
三日后,北冰域,万古不化的极北之地——“永寂裂口”。
这里是世界的尽头,是连时间和风都仿佛被冻结的死寂绝境。
寒风不再是风,而是亿万柄无形的冰刃,裹挟着一丝丝细微的雷电之力,刮过秦尘的脸庞,留下的不是割伤,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雷蚀之痛。
寻常修士在此地多待一息,神魂都会被这极寒雷风磨灭。
一位提着一盏昏黄古灯的老妪紧随其后,她便是守誓妪,灯焰在狂风中纹丝不动,奇异地照亮了脚下深不见底的巨大冰渊。
深渊底部,隐约可见一片宏伟而诡异的轮廓。
“那就是‘情狱’,”守誓妪的声音苍老而空洞,“历代雷帝为求大道无情,在此割舍七情六欲。那些被他们强行剥离的记忆、无法释怀的悲恸、压抑至疯魔的执念,最终都化作了这冰渊中的囚魂。”
另一侧,一个看似只有七八岁的梦誓童,正蹲在光滑如镜的冰缘,他伸出稚嫩的指尖,轻轻触碰着脚下的万年玄冰,闭上眼,用梦呓般的语调低语:“我听见了……这里的每一寸冰,都冻着一句未曾说出口的‘别走’。”
话音未落,盘旋在空中的归誓鸦发出一声尖啸,如一道黑色闪电,悍然俯冲而下。
它的身体在接触到深渊入口时,猛地撞在一层肉眼看不见的无形屏障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屏障应声破碎,归誓鸦也因冲击力而坠向深渊。
秦尘没有丝毫犹豫,雷光一闪,紧随其后。
雷谕领域瞬间张开,将致命的寒风与雷蚀之力隔绝在外,但一股更加阴冷、直刺神魂的刺痛感,却穿透了领域的防护,让他识海翻腾。
深渊底部,是一座由惨白寒冰构筑的巨大牢狱,静静地矗立在永恒的黑暗中。
那冰壁并非透明,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乳白色,内部封印着成千上万个模糊的女子虚影。
她们姿态各异,或跪地无声哭泣,或仰天疯狂嘶喊,或失神地抚摸着不存在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