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塞的“清晨”依旧由那恒定不变的冷光宣告来临，缺乏日照的暖意，只有仪器低鸣带来的冰冷苏醒。林煜和禽滑素几乎同时推开房门，在走廊相遇。经过昨夜那场触及灵魂的夜谈，某种无形的东西已然改变，流淌在两人对视的目光中，比以往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无需言说的默契与……难以忽视的悸动。
碑使如同幽灵般准时出现，引领他们前往进行基础适应性与能力评估的区域。流程机械而冰冷，测试林煜新获得的【顾曲】技能对能量波动的感知与调和能力，评估禽滑素【惊鸿】与【顾影】在要塞特定环境下的运用效能，以及监测他们体内业债的稳定情况。
整个过程，林煜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寻着禽滑素的身影。看着她专注地操控内力，青色的身影在测试场中灵动穿梭；看着她因【顾影】感知到测试仪器中预设的复杂情绪波动而微微蹙眉；看着她偶尔抬头，与他的视线在空中相遇，然后飞快地、略带一丝慌乱地移开，耳根却染上不易察觉的淡粉。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胀。那是母胎单身二十一年从未有过的感觉，混杂着欣赏、怜惜、保护欲，还有一种深植于共同经历生死后的灵魂共鸣。
禽滑素同样无法平静。林煜的存在，像一座山，沉稳地立在她的世界里。他理解她的困惑，分担她的压力，更在昨夜为她拨开了迷雾。他背负着比她更沉重的业债，却依旧努力保持着前行的勇气和内心的方向。这份坚韧与担当，让她来自战国、见惯了豪侠之士的心，也忍不住为之折服。每一次与他对视，她都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失序，那是比面对业劫时更令人无措的兵荒马乱。
评估结束后，司辰再次出现，将他们带至那间可以观测时空流光的会议室。这一次，他没有展示那触目惊心的劫火图景，而是相对平静地告知他们接下来的初步安排和一些守火人核心须知。
“……作为清道夫与见习守火人，你们将继续搭档，前往出现偏差的时空节点执行任务。要塞会提供必要的支援与情报。”司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但接下来他的话，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猝不及防地敲碎了两人之间刚刚萌生的、小心翼翼的情感胚芽。
“需要注意的是，”司辰的目光扫过两人，似乎看穿了那无声流淌的情愫，但他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陈述事实的冰冷，“守火人的职责，在于维护时空稳定，而非介入或改变历史进程本身。当所有指定的业劫任务完成，林煜你作为清道夫的‘权限’便将终结。届时，神树规则将封闭你穿梭时空的通道，你将返回你原本的时空节点，而禽滑素……若无新的、得到认可的因果联结，亦将无法随意跨越其所属的时代。”
他顿了顿，仿佛在给予他们消化这信息的时间，然后补充了最残酷的一句：
“换言之，若你们能在此次危机中存活，并成功完成所有任务，那便是……永恒的别离。时空的壁垒，将不可逾越。”
“……”
会议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林煜感觉一股寒意瞬间从头顶灌到脚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他一直隐约知道任务有结束之时，却从未如此清晰地被告知，那结束意味着与身边这个人的永诀。返回现代？失去穿梭时空的能力？那意味着他将再也见不到禽滑素，那个与他并肩作战，理解他背负的重担，让他第一次感受到心动意义的女子。
禽滑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她猛地抬头看向林煜，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迅速弥漫开来的痛苦。永恒的……别离？她刚刚才下定决心与他同行，面对未知的风暴，却在转瞬间被告知，这条路的终点，注定是失去？时代的鸿沟，在这一刻变得如此具体而残忍，如同天堑，横亘在她与他之间。
司辰不再多言，悄然离开了会议室，将这片令人窒息的空间留给了他们。
沉默。压抑得让人心碎的沉默。
许久，林煜才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听到了。”